他是她的天,眼下天轰然坍塌,她的一生也好像要走到头了。
十姨太翠芳忽而痛哭起来,搂着杪悦扑到床前,拍叫道:“老爷啊,你走了可叫我们孤儿寡母如何活啊。”
杪悦只是茫然的望着眼前沉睡的父亲,有些害怕,翠芳见她不哭,索性悄悄在她稚嫩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记,杪悦登时哇哇大哭起来,翠芳趁势哀痛道:“老爷你好狠的心呐,早知如此,我何苦生下这孩子,小小年纪没了爸爸,日后还不叫人欺负死唻。”
二太太眉头一皱,厌恶道:“你当着孩子面混说什么,难不成老爷去了,家里头连个孩子都容不下吗,王妈,把六小姐抱下去哄一哄,她这点年纪,哪知道死人的事。”
王妈畏手畏脚的领了六小姐下去,二太太见众人六神无主,只一味的哭,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擦干泪问小杏:“打电话通知二少爷了吗?”
“打了,一挂电话就往这儿赶呢,不过外头雨大,估计得有一会子功夫。”
一屋子的人放声哀嚎,那哭声中又参了点儿异调,原是四姨太蝶仙在垂眸呜咽,她连哭,也还是做戏的样子,兰指微翘,泪若珍珠,真真叫人怜儿。
与她一比,六姨太的戏则假了,那面庞上的泪水,是口水塌上去充数的,撇着细黑的八字眉,一副哭相,眼底却是漠然的。
到了天亮,雨停了,顾越城仍是不见踪影,过了一日才知道,那晚他驱车路上突然犯了烟瘾,不得不就近找爿烟馆解馋儿,那烟馆里头又有妓女服侍,连哄带骗的缠着他走不开身。
烟塌上一卧,烟膏一食,霎时金蝉脱壳,魂升离恨天,再说那四百四十病,五百五十债,爱恨嗔痴,功名利禄,父母兄弟,且都化作甜麻的烟香散去。
如此熏了一夜,便将正事耽搁了。
二太太虽知他性子野,但不过是行事不着调些,倒也不会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想他三十的人了,事业婚事皆是夭折,现在又抽上了鸦片,连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着。如此想着当下吐了一口鲜血在帕子上。
唐纳医生劝道:“太太这是急火攻心,但还请太太心放宽些,切勿着急,这药只治病症,不治心疾,这情绪又生百病,百病却无百药医。”
二太太听他念叨的头疼,敷衍道:“知道了,小杏,跟着唐纳医生拿药去。”
二太太听他念叨的头疼,敷衍道:“知道了,小杏,跟着唐纳医生拿药去。”
接着又差人喊来大少爷,同他商议如何料理老爷子的后事。
“这棺材板老爷一早就备下的,连我的一块备下了,是一块上好的杉木板,你命人去库房里去取一口抬进来。”
越珒担忧道:“母亲务必保重身体。”
而后布了灵堂,发了讣闻,请了和尚前来起了三日经。
朱丹一连半月食欲不振,整日懒得不想起床,从前还能晚起些,老爷子一走,家里人人自危,又怕姨娘们说她这个节骨眼上偷懒,也日日强撑着起来帮忙。
整日吃得少,又思虑过多,众人眼见着大少奶奶在灵堂前跪晕了过去。
越珒这才慌了,暂撂下手边的活陪在她身边半日,叫医生来看,唐纳医生眉头一紧,而后舒展开来,高兴道:“恭喜大少爷,恭喜大少奶奶。”
朱丹惊了惊,隐约知晓喜从何来,下意识地将手覆到肚子上抚摸,只有越珒还木头似的问:“恭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