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他收留、教养的孩子,在无人知晓的高塔里又慢慢变成了他的祭奠品。
血、肉、皮骨……
一旦入了邪道,这些东西都成了他渴求的东西。
为了不被人看出,他每杀一个孩子都格外仔细小心,做得不动声色——
从最亲近的杀起最容易的手,因为不设防。
从最无反抗之力的杀起动静最小,因为不费力。
……
他享用得很慢,修补得又十分精心。
于是高塔里活人越来越少,行尸越来越多,却迟迟没被发现。
但散修后来越陷越深,所渴求的也越来越多,那样缓慢细致的手法已经不适合他了。
区区一些活人根本拦不住他的变化——他依然在衰老,腐朽,每日睁眼都能闻见自己身体里枯萎衰钝的味道。
他留了最棘手的两三个弟子没杀,作为退路。然后开始寻找新的办法。他控制着那些行尸、也控制着尚还活着的弟子。
倘若有不方便出面去做的事情,就驱使他们去做——死人方便,就驱使行尸。活人方便就驱使那两三个弟子。
……
如此数年。
那位散修借用一些阴毒术法,用京观数以千万计的亡人铺了一条“路”,由此在神木被封禁时得到了一点碎枝。
寻常来说,神木碎枝若是流落在人间市井,藏是很难藏住的。偏偏京观是个例外……
这里聚集着数不清的巨大坟冢,埋着数不清的亡人,萦绕着数不清的尸气煞气,这种至凶至邪的地方,恰好掩盖住了神木碎枝的气息。
于是那位散修走上了许多人禁不住诱惑会走的那条路。
他借着神木碎枝,不断往复——
他回到自己杀第一个孩子之前那个节点,将他所收留之人全部赶走。然后忍了邪念好几年,最终爆发之时疯到自己都控制不住,屠了附近城镇的人,一发不可收拾……
他也回到过走火入魔之前,想要就此自封,却又舍不得后来的一身修为,以及为所欲为时的满足和痛快。
他还回到过更早时候,索性避开京观,另寻洞府。却又在见到京观亡魂作祟时,忍不住出了手,然后又慢慢回到了老路。
人总是复杂至极。
那散修往复来回多了,连他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善是恶,为何曾经做了那么多善事,后来又能做那么多恶事?
为何后来杀人啖肉都不眨眼,回到过去看见亡魂作祟,却还会忍不住出手救人?
后来往复得多了,他便麻木了。
他反反复复地过着那数十年的生活,这样不行便那样,那样不行再换一样。以至于有时候他会忽然怀疑,自己才是唯一无家可归的亡人,困在那数十年形成的局里。
再到后来,他甚至忘记自己这样反复回去究竟想要什么了,只记得这种“想要回去”的执念。
……
那是灵王接过的最麻烦的天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