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城的吃住赌玩从不收人间银两,金银珠宝对他们来说着实没用,远不如修行器物来得划算。封薛礼住客店的时候,偿付住费用的是灵石灵器,也是仙门中人的癖好。
据说他那随从掏起灵石来都是一把一把的,那锦袋好比无底洞似的,这就不是普通仙门会有的手笔了。
后来照夜城的邪魔人悄悄一打听,才知道他是封家人。封家现任家主封居燕是他姐姐,长老封非是是他哥哥。他是那一辈的幺子。而这个幺子过去极少露面,毫无存在感,所以几乎不为人知。
照夜城的邪魔们平日里没少跟仙门打交道,越大的仙门仇恨越深,譬如花家、封家,那都是老对头了。
就冲这点,他们怎么可能看封薛礼顺眼呢?所以当初封薛礼住在客店时,几乎夜夜遭袭。
整个照夜城但凡能动的邪魔,都去跟他“打了个招呼”,原本是想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让他吃点苦头。谁知去了的人,没有一个落着好的。
于是封薛礼在客店住了一年之久,他自己倒是毫发无损,照夜城的人却各个都添了点彩。
邪魔众多的地方,只讲一个道理——谁强谁说了算,谁厉害谁就是城主。
但对于封薛礼,大家虽然都在他手下吃了亏,却都有些不服气。因为在这些邪魔看来,自己受仙都崩毁的仙气影响,并非最巅峰的时候,只是封薛礼来的时机刚巧,占了个天大的便宜。
为了证明封薛礼占了便宜,有些邪魔三不五时就要去找一下茬。
他们也不恋战,一见自己占不了上风,扭头就跑。这么来来回回拉扯了小半年,依然没能让封薛礼受一点伤。
后来又是半月,他们总算得知封薛礼受伤了!
但伤他的不是某个人,而是雀不落的封禁。
也是自那时起,照夜城人尽皆知,封薛礼之所以一直住在客店,不修自己的府宅,是因为想要霸占雀不落那个地方。
所有邪魔的注意力都因此被引到了“雀不落”上,每天挖空心思地钻研雀不落究竟有何特殊,让封薛礼惦记至此。这么一来,给封薛礼找茬的人反而少了。
而封薛礼自那之后就在客店闭了关,养他那只被雀不落封禁斩断的手。
等到众人再听闻他的消息,就是那座“粉雕玉砌”的临时府宅了。
那府宅实在很小,根本住不了几个人。但对于封薛礼这个怪人来说,却足够了。
后来照夜城追随他的人不算少,却从没有人能在他那座府宅里久留,跟着他一块儿住的,始终只有那个从封家跟出来的随从。
那随从以一张雷打不动的笑脸闻名,就是如今的“笑狐”。
***
此时此刻,这对从封家出来的主仆就在“礼”宅的敞屋里。
来过“礼”宅的人都知道,这里真的有一间屋子,没有门窗,只摆了一道屏风。屋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些桌案和蒲团,乍一看,十分像人间书院。
不过,如果有仙门中人看见,会发现那布置更像仙门常有的弟子堂。
这会儿“弟子堂”的那些桌案并不是空的,每个桌案后的蒲团上都坐着一个少年。
那些少年十来岁模样,有着少年人抽条拔节时特有的那种身形,他们头发束得高高的,手里都握着一支笔,面前摊着长长的卷册。
他们坐也坐得很不老实,有些支着一条腿,有点野。有些虽然老老实实盘着腿,却总爱前后左右晃荡,手里的笔也不好好抓着,像舞剑一样暗暗比划着。
一看就是那种对书册没什么耐心,却痴心于剑术的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