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最崩溃的其实还是封家守门弟子。
他们先是被天宿上仙找上了门,开口就是一句“除祸”,然后果真给他们除得干干净,走了;
接着他们见到了灵王——那位把玩着面具、提着镂花银剑的人落在封家府外的一棵高树上,扫量着没有任何邪气残余的偌大仙门,给他们留了一句“节哀”,也走了。
然后不出半刻,门外又有了动静。
守门弟子出去一看……
又是天宿。
又是灵王。
要不是碍于天然的畏惧和威压压制,他们真的想问一句:“两位神仙能不能换一家人折磨……”
但他们最终还是没胆子说,只冲那两位来人深深作了个大揖。结果身子还没直起来,就听见那两位沉声说一句:“已经有人来过了?”
“……”
总之,封家弟子们抬头的时候,脸是真的快要绷不住了。
好在这两位没有折磨他们太久,只扫了一眼便是了然的模样,面色一沉又离开了。
最后离开的这两位,就是萧复暄和乌行雪。
封家的一切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唯一残留的是天宿上仙的剑意。天宿轻易不会这样扫荡某个仙门,如今这么做,只能是奉了天诏。
两人的灵识化身落在梦都城外,一黑一白落在山道上。
萧复暄抬手撩了一抹风在指尖捻了捻,嗅了一下,判断着乱线那位灵王和天宿的踪迹:“也走了这条道,一前一后,往北去了。”
“那这错过还真是刚巧,但凡快一步或慢一步都能两厢撞上。”乌行雪原本还蹙着眉,说到最后简直想笑了。但那笑意转瞬就淡了下去,沉声道:“这意图简直再明显不过,封家一清,这条乱线的起始就被抹了。”
而起始消失,这条线的存在就变得暧昧不清了——没有谁会愿意承认自己只是一道投影,人人都觉得自己所处皆是真实。
只要没有确之凿凿的佐证,谁都可以指着这条乱线说“这就是现世”。
乌行雪抬眸朝九霄之上望了一眼,那里有现世已然不在的仙都和灵台。
当年他以为天道默许乱线横生,是因为要这世间终有祸患,由此才会香火连年、灵台长存。
如今却猛然发现,那或许只是天道灵台永恒保留的一道后路而已。
只要还有一道乱线在,哪怕现世仙都崩毁、灵台覆灭也无甚要紧。
因为只要将乱线慢慢变为“现世”,再让灵王将现世当做乱线斩了,就又是一番安和太平了。
“我先前就觉得十分奇怪。”乌行雪轻声道,“刚从苍琅北域里出来,看到那些人间城镇的时候尤其如此。我心想,既然仙都崩毁、灵台不再,那些神仙都已经殁了,为何人间所立的神像还带着灵呢?”
“那些神像带着灵,所以百姓供奉的香火依然旺盛不息。可那些香火又是供给谁的?”
都说善恶依存,有福便要有祸,有仙便要有魔。这是天道所谓的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