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车祸之后醒过来,妈妈就在我的病床旁边。如果那个时候k小姐还在医院角落,想必她见过我妈妈的样子。
“没有。”她说,缓缓吐出一口气,“在你妈妈过来之前我赶快跑掉了。”
她学我说跑掉这个词也很可爱。k小姐真是一个复杂的人。
我甚至觉得她这个人就像一场梦,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浓烈时而平静,拖着人往下沉,最重要的是,被拖着的人不知道这场梦到底有多少层,也不知道梦什么时候能醒。
我笑,“为什么要跑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她用下巴懒懒地点一下我的肩,说“不知道”。沉默了几秒钟,又轻轻地讲,
“可能是害怕你有一个坏妈妈,又害怕你有一个好妈妈。”
我不清楚k小姐到底有一个怎样的妈妈,才会让她同时害怕这两件事。
我觉得好难过,喉咙有些发涩,都讲不出话来。k小姐好像知道我在难过,轻轻叹了口气,用脸贴了贴我的脸,又拍了拍我的头。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这些事情的。”
当然要说,我也很愿意听。于是我吞下我的难过,说,“可能我有一个有时候好有时候坏的妈妈。”
她沉默了好一会。
笑了一下,声音被风吹得很散,“原来每个人的妈妈都是这样的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薄。以至于我下意识去摸了摸她的脸,发现并没有眼泪才松口气。而她就在我的掌心里笑出声,很顺从地蹭了蹭我的手,讲“我没有哭”。
我说,“是是是,是我把k小姐当成爱哭鬼。”
她笑,“不是已经传染了f小姐的笑病吗?”
恰好这时候耳机里又传来那一句“给我寄赠签名的信封”。于是我很突然地问,
“k小姐,你有一天会不会也给我寄赠签名的信封啊?”
桥下有一辆大卡车经过,声音轰隆隆的,将我这句话吞得只剩零星的几个字。
我自己都听不太清,以为k小姐也没听到。又觉得好像我不应该这样对别人做要求,因为我都还没写满六百封的“我爱你”给k小姐。
这天晚上经过查令十字桥的人和车那么多,有谁会记得站在查令十字桥对面那座石桥上的k小姐和f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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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底默念,我想我会一直记得k小姐。
在这之后,巨大的风将我和k小姐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在桥上像一片阳光飞过。一瞬之间我们好像两只正在拥抱的瑟缩小鸟,还是金色的。
而k小姐从背后抱住我,手臂拦在我的肩前,趴在我肩上,手指刮过我眼下的皮肤,确认我没有因为刚刚聊妈妈的事情而掉眼泪之后,很放心地说,
“会寄的。”
我像小孩得到心爱糖果那样得到这个准确的答复,“那会给我寄满六百封吗?”
我真是开心到没边了,把六百封的主语都弄错。明明f小姐还没写上一句“我爱你”,那封皱皱巴巴的信还塞在我的短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