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目光淡淡掠过说话之人带着一丝惧色的面庞:“既然如此,请邢大人出城传令,带领百姓逃难。百姓若有损伤,孤只管问邢大人要人。”
被周显点名称为“邢大人”的工部侍郎邢有才顿时不敢说话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其他人开始七嘴八舌地纷纷开口,恨不得立时在涉及朝廷安危的军国大事上出一份力。
在逐渐兴起的喧嚣声中,周显的目光缓缓落下,道:
“最后一点,何人愿为主将,抗击犬戎,守城保驾?”
全场骤然安静了下来。
一殿文武群臣,面面相觑,无人做声。
犬戎凶名炽盛,数十年间被阻于北疆不得南下,是因为天下第一劲旅,原先的戚家军,也就是现在的镇北军,日复一日地固守于骁山防线。
戚家数代名将,借助骁山天险,才能够一次次将犬戎铁骑阻挡在防线以北。
即使如此,犬戎也曾经多次突破防守,跨过骁山。
每一次当犬戎跨过骁山,南下平原,都会给大孟带来一场浩劫般的战火与灾难。
可如今,犬戎借道西域,突破振威关,越武德、宁安、凤泉三关,刀锋直指洛江。
越过洛江,就是平坦无际的洛江平原,大孟真正的腹地。
如同将猛兽柔软的肚皮翻出,袒露在敌人面前。——京城,就在这一片柔软而毫不设防的腹地正中央,像是一块甘甜多汁的肥肉,赤条条地摆在了饿狼面前。
没有骁山天险,没有北疆的十万镇北精兵,只有单薄的京城城墙与两万几乎从没见过血的羽林军。
谁敢担此重任?
谁又有这个能力担此重任?
“臣愿前往。”
清冷的声音忽然在殿外响起,一道修长挺拔的女子身影逆着晨光,缓缓走来。
“大将军!”
“戚大将军!”
许多人霍然起身,将激动的目光投注到了面前的身影上。
戚玉霜神色自若,目光冷静,气定神闲地立在殿中,缓缓踱着步子,目光扫过群臣,一言不发。
纵然一身素衣,外面披着一件厚重的白狐皮大氅,如同居家闲谈一样装束素净,但观其神色,却宛如手下正统领着的是北疆十万镇北精兵,固守的是天下第一险关骁山关,视犬戎大军如同草芥,永远是那么胜券在握,成竹在胸。
戚玉霜的神情与言语,无一不向众人传递着一个信号——犬戎纵然占据极大优势,却依旧并非不可战胜。
满殿朝臣,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找回了一点主心骨。
惶然无措,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绝望气息,这才一点点地逐渐消弭。宛如溺水之人乍然间从深不见底的水中终于猛地被人拉出了水面,得以露出脑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勤政殿角落中,甚至有人无声地抹起了眼泪。
一言而定军心。
兵逢绝境,最往往恐怖的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由内而外生出的,无法战胜敌人的恐惧。
吴老将军看着戚玉霜,目光中满是复杂之色,终于道:
“戚大将军,我辈皆已老矣,不能临阵杀敌。可若将令有召,我等,愿为大将军马前之卒,为国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