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道:“什么官银?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锡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茶,苦涩的味道刺激着舌根,他面不改色咽下去,说道:“还没听明白呢——是我偷了官银,埋在了你家院子里,又故意弄倒门板让陈家父子发现。如今,你可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陆锡直视苏锦书的双眼,试图捕捉其中每一丝微妙的情绪。
她会感到震惊,会觉得不可置信,也许还会害怕,甚至恶心。这都不足为奇,他早习以为常。
苏锦书眼里的情绪几番变幻,最终被浓浓的难过填满。
他原本不打算解释什么的,可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没法维持高傲的姿态。他斟酌着语气道:“我是真心想让你的处境变得好一点,让你不用再寄人篱下忍受磋磨。苏姑娘,你会不会觉得我的手段不磊落?”
平阴侯家的次子不是傻的可爱的小笨蛋。
不动声色的栽赃嫁祸,几乎是信手拈来的手段,不必费心去学,无师也能自通。
苏锦书红了眼:“盗窃官银是什么罪?”
陆锡:“重罪。”
苏锦书:“会处死吗?”
莫非她还在担心舅舅一家被治罪?
陆锡心里叹气,终究是出力不讨好,一场白忙,他歇了心思,轻描淡写道:“会处死又怎样?”
一个绣凳被踢到他眼前,陀螺似的晃了两下,停稳了。
粉白的裙摆闯进他的视线中。
苏锦书一屁股坐在绣凳上,凝望着他的双眼,道:“官府的人不是傻瓜,我那草包表哥干不出这等惊天动地的案子,他们很快就会查到苏宅,查到地里凭空出现的银锭,查到你身上……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陆锡刚冷下去的心,只因这一句话又回春了,他倾身靠近苏锦书,道:“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啊?”
苏锦书的泪水在眶中打转,将落不落,打湿眼睫。情绪一发不可收拾,却不知该怎样宣之于口:“我很感谢你……可你在做事之前,怎么不考虑自己呢?你好不容易越狱逃出京城,眼下又惹了大麻烦上身。你若是因此被官府处置,我即便是处境好了,又怎能安心度日?”
赌坊库房中,杜老板查对了官银后,马不停蹄亲自去报了官。
陈何生还没来得及走出赌坊大门,便被官兵摁在地上,用链子锁走了,他腰上只挂着一块遮羞布,在街上招摇而过,让人肆意指点嘲笑。
二楼雅间里很安静。
陆锡摸便了全身,掏出一块灰扑扑的帕子,塞进苏锦书的手心里:“刚刚是谁说自己十年没哭过了?”
……
善恶是非的观念,在苏锦书眼里是一个非常混沌的认知。
或许在更小一点的时候,父母教过她什么好,什么是坏。
但她离开父母,在别人屋檐下挣扎的这十年间,已经分不清好坏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