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主上又不在。
红尘坐在一棵树上。
她吹笛子良久,右腿向树下垂,吹笛子的手微靠左腿,下摆衣袂飘动。明明是少女般年纪,天天身穿黑衣,只因她是主上的下属,主上不喜欢她身着艳丽。笛子音调缓慢煽情,加之少女面无神情,眼眸时时盯着远处的林子,若有神伤,确有孤独阴森之感。
她脸色一变。她等到了她想等之人。
她运用轻功从树上而下。她活像从战场上看到光的人,与方才的神色截然不同。嗓音软软的她听着,却又不显得黏腻,全然忘记一些规矩,只管展颜。
话说红尘是展颜,可主上还是挂着一如既往的冰块脸。
二人冷冷对视。
他着手身前,一袭白衣,眼神似乎说出了各异的言语:“你记住,锋芒毕露的利剑,不应有瑕疵。你的脸上,不该有多余的神情。乱世间,谋场局,落子无悔,谁持锋芒利剑,则持落子手。”
一句句凉薄话流转间闯入少女耳中,神情瞬而凝僵的红尘,神色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漠,逐渐埋下头,躬身致歉道:“属下知错。”
“是该知错。将仙法练个五十遍。”
她想要靠近他,幻想过无数次与他说话的方式,却总是被他冰冷命令的语气所阻隔,就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生死两界。
红尘的每天都在林子附近的屋子里度过,除了修炼就是独自一人吹笛。
红尘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主上竟然让她离开关之林,去往凡界逛一圈!即使是跟在主上身边,不能想去哪便去哪,红尘也觉得很好了。何况她也只有主上,再无旁人。
自从醒来,红尘从未离开过关之林,更别说遇见其他人。她的世界里,独独主上一人。头一次来凡界,有这么多吃的,还有人人称之为“杂技”的卖艺,还有唱曲的、说故事的,还有青楼。
等等,这不是红尘。她好奇的不是这些该怎么玩、怎么吃,想的尽是:主上还是头一次带我出来,他,是有任务了吗?
红尘眉眼柔和,凝望着眼前的主上,心情若有所思。她走得很慢,自觉地将自己和主上的距离拉开了两步。
主上走在前边,红尘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估计也是两字:冷酷。他身上散发的逼压气场倒是一如既往,让俊美无俦的脸上冷若冰霜。
很快,他们便走到一家酒楼。
主上找个位置坐下来。他怔怔地仰眸红尘,一言不发。刹那,背脊一凉的她不由得呆愣在那。她低下头,给自己顺气好开口。“主上,是有,吩咐吗?”她揣着颗心,弱弱地问。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话如同氤氲的雨水,夹带凉意,令人心生厌意。主上还没有说话,表情出卖了她宛如在上演几百种情景,从莫名其妙,变得极其莫名其妙。
直到主上将视线收了回去,她也才逃离表情的紧张,主动走到主上身后站着。
店小二的脚步声赶来。
“二位,这是本店给每位客官都赠送的茶,请享用。”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
他放下茶饮,起身时很自然地注意到了身着黑衣的姑娘温柔地看着这位公子,囫囵一个地站在公子身后,像极了看情人的眼神。不过,哪有情人是女子站着,男子坐着的道理!想必是妹有情,郎无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