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子道:“事实上,当时大家都是那么想的,都觉得那书生莫名其妙,心想着这么无聊的要求薛相肯定不会理会的,但是薛相看了那书生一眼,冷冷一笑:‘好。’”
“他答应了?”这下子,倒真的出乎姜沉鱼的意料了。
“是的。薛相答应了,不仅如此,他还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如果我不答应你,你肯定会对外宣称我设下的擂台有漏洞,如此有漏洞的比赛规定,比出来了,也根本做不得准算不得数,从而进一步将我这七日来的辉煌成绩全部抹杀——对么?’那书生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薛相继续道:‘所以,我绝对不会如你所愿。你要比琴是吧?来啊!那就来比吧!’”
姜沉鱼虽然知道薛采最后肯定会赢,但听到这里,一颗心不禁也紧张了起来:“他不是不会弹琴吗?”
“回娘娘,薛相的确不会弹琴,对方肯定也是摸清了他这一点,所以才敢上门挑衅有恃无恐。因此,那书生坐下,摆好古琴道:‘先说好,琴之一技,高低悬殊若是很大,自然很好判断,但若水平差不多,就难以论断。你我要如何分清这其中界限?’薛相道:‘你说。’书生道:‘好。我的意见是,在场一共七十九人,我们弹得如何,就让这七十九人来评,最后谁的支持者多,谁就赢。如何?’薛相道:‘可以’。”
姜沉鱼叹道:“真难为他了,这种条件都答应。谁不知道那些去看热闹的人,其实都是抱着看他输的心态去的,就算他真能弹得和那书生一样好,恐怕众人抱着看好戏的卑劣心理还是会投他输的。”
“是,微臣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在一旁看得无比着急,上前劝阻,薛相却根本不理我,径自走过去坐到了书生对面,道:‘此处无琴,我也用你的琴可好?’书生道:‘好。’薛相道:‘那么你是客,你先弹。’书生应了,就开始弹奏……”
“他必定弹得很好。”姜沉鱼断定。
紫子却摇了摇头。
“咦?难道他弹得不好?”
紫子又摇了摇头。
姜沉鱼正在奇怪之际,紫子道破真相:“事实上……他根本没弹得起来。他刚拨了两个音,羽弦就断了。于是他只好换了琴弦重来,但拨几个音后,弓弦又断了。他再换弦,角弦断了……总之就是他只要弹上三四声,就必定断一根弦,断到最后,拍案而起道:‘薛采,你在我琴上做了什么手脚?’薛相道:‘这可是你的琴,弦也是你自己带来的。’书生道:‘但在我弹奏之时你却暗中用内力震断琴弦,这算什么?’薛相一笑:‘比试而已。如果你不服气,我弹奏时你也尽管来震好了。’书生怒道:‘我根本不会武功!’薛相道:‘很好,我也不会弹琴。’书生道:‘那你输了!’薛相道:‘凭什么?你这种连弹都弹奏不了的琴艺也能算赢么?’书生道:‘那是因为你在一旁破坏!’薛相道:‘我能让你弹不出琴,就是我赢。’书生哇哇大叫:‘你这算什么赢?’薛相忽然放慢了声音,一字一字道:‘这就是力量之胜。’书生一怔,安静了下来。”
姜沉鱼重复道:“力量之胜?”
“是。薛相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技艺,但唯独力量,可以强压一切。你琴艺再高,但我能让你弹不出来,这就是我凌驾于你之上的表现。’说到这里,他转身,望着众人,提高声音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其他想投机取巧的、想断章取义的也尽管放马过来,但是来之前,务必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你们能在某一技能上赢我,但是,若武功不能赢我,都是白搭。若武功在我之上,别忘了我身后还有十二铁骑,三万军马,举国之权,你们尽管挑战看看!’书生尖声道:‘那这比赛有什么公平可言?’薛相轻蔑地看着他,冷冷一笑:‘权势也是一种实力。你若没有超越我的实力,凭什么想要取代我?’”
姜沉鱼咀嚼着这句“权势也是一种实力”,不禁有几分痴了。
薛采……
薛采……
如此出色,如此骄傲,又如此霸气的薛采啊!
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他真的是人吗?一个八岁的孩童,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智慧?偏偏,除了智慧,他还出身尊贵,因此培养出眼高于顶恃才傲物的性格,除了性格,他又经历了从云端到泥底,又从泥底回到云端如此惊天动地的人生大转变,令他在傲慢之下,练就了过于常人的谨慎和周全。他看似张扬大胆、孤注一掷的行为,却恰恰是他准备充分、滴水不漏的表现。
寻常人,就算有和他一样的天赋,也没有和他一样的性格,就算有和他一样的性格,也没有和他一样的遭遇……这种种因素,造就了他此刻睥睨一切的霸气,而这种霸气,无疑是一个成功的当政者,所必不可缺的。
也许自己真该庆幸——幸好,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若有这样一个对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姜沉鱼眼眸微沉,心中打定主意:这一辈子,绝对不给薛采任何与她为敌的机会。
紫子道:“薛相说完这么一番话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而那书生浑身颤抖地站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就在大家以为他肯定要气死的时候,他突然从身旁的盒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朝薛相丢了过去。侍卫们大吃一惊,以为是暗器,刚想冲上前去护卫,薛相手臂一扬,自己用袖子卷住了那样东西……”
其他七子听到这里,开始憋笑。于是姜沉鱼知道终于描述到了关键所在,便问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