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师良辩不过他,“睡大街?你这种小姑娘一出门就会被别人抬走。”
顾影立刻抿起淡粉地唇瓣,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不要。”
耳边混杂着输家的叹息、赢家的尖叫,她左右看看,朝聂西泽不客气地伸手,“没用的东西,把筹码全部给我!”
在他们的正对面,是“抓飞钞”的机器,数以千计的美钞放在巨大玻璃盒中,被电动扇吹散,围观的赌客买号抽签,中签的人进入玻璃盒内限时抓钞。乘风飞舞的钞票,正是赌场飞金流银的象征,但顾影视而不见,从玻璃盒旁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她走过了俄罗斯大转盘,走过了客人疯狂按着按钮,大呼“下一局、下一局”的老虎机,最后停在了“点”的牌桌前面。
这是规则简单的纸牌游戏,牌面加起来的点数不能超过,在此之下,数字大的人获胜。
顾影是玩点的好手,因为存在一个数学模型,可以计算出牌的概率。通过强大的记牌能力和计算力,赢率可以提高%。正是这一点点赢率提升,就可以赢过庄家。
放在平时,聂西泽毫不怀疑顾影能够大杀四方,但是今天……他忍不住看了顾影几眼,圈住她的手,“你已经醉了,不可以。”
“我没有!”顾影睁大眼睛,力图自己还清醒。水晶灯下,她的瞳孔看起来比猫还圆,数手指给他听,“这是一,这是二。”
“……”聂西泽拿她没任何办法,给她换了筹码,放她到牌桌旁边。
反正,也不过是再输十万美元,他付得起。
顾影打牌是没有规律的,时赢时输,但如果有心人去算她的筹码,便会发现她的总和总是保持在嬴的状态,不到一个小时,她已经把聂西泽输掉的全部赢了回来,而且还将筹码索性不劝了,由得他日复一日地阴郁下去。
他知道少爷不是走不出,他是固步自封,不愿走出。
沈时晔开始见心理医生,每周两次。
第一次面谈时,医生直截了当地对他说,“和我说一说她吧。”
沈时晔,“你怎么知道是因为一个“她”?”
医生笑了,“先生,您付我一个小时两万欧元的咨询费,理应如此。”
沈时晔沉默半晌,“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和别人分享我和她的记忆。”
他是个太警惕也太聪明的病人,医生花了很长时间去撬开他的口,一开始他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譬如他们在埃及的雨楚小岛里探险、在香港的街头探小店。医生大部分时候都只充当一个聆听者,直到有一天下雨,他突然说起了两年前的一场雨、一道枪伤、两个向死而生的人。
“其实从那天开始,我就知我的欲壑难平。
“可是,我都没有对她说一次我爱你。从来没有。”
沈时晔的声音戛然停下来,静谧的咨询室里,一时只有他紧涩的呼吸。他高大身躯陷在沙发里,一只手握成拳抵在眉前,隔绝所有视线交流,深深地吸气,缓缓地吐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失态。
隔了很久,医生才问了他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思考过,除了父母子女这种天然的血亲,是否真的有人,可以经受住只有给予、没有回报的感情?”
沈时晔闭了闭眼,“我想过,但我太固执的相信,在爱情的领域里,她就是神明,可以无所不能。现在我知道了,是不能的。因为她也是肉体凡胎,她的心是美丽而脆弱的琉璃,她给世界、给别人多高浓度的爱,留给自己的就是多么深重的伤。她对我,是割肉喂鹰,舍身饲虎。”
医生第一次遇到对自己剖析得这么冷静而彻底的病人,似乎轻叹了一息,“先生,其实你已经把自己剖析得很清楚了,不必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