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落雪。
影片的亮度开到最大,让所有的观众都有一种雪盲的感觉。
但在这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白色中,却有一片浓重的阴影移动过来。大片惊慌的人群如山为之崩,从银幕的左边奔涌过来,刹那见占据整个画面。
所有的人都在张大着嘴巴,发出无意义的叫声。
大屠杀开始了。
有组织的谋杀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光明正大地实施。
刺刀闪闪,人头滚滚。失去生命的尸体砰然落地,黑色的血顺着路面凝重地流淌。
没有眩目的镜头技巧,没有华丽的剪辑。
摄影机仅仅扮演着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角色,忠实地纪录着这一切。
人群在躁动,在呐喊,在疯狂,连带着摄像机也开始控制不住了。镜头开始模糊,开始晃动,开始跳跃。
一个特写出现在观众面前,是一张普通得记不住特点的脸。眼睛里闪烁着麻木的光。然后,一柄刺刀猛然前刺。那双眼睛在一瞬间呆滞了,迷茫了,认命了。
一直摇晃个不停的镜头骤然停止。
闪回。
泉水一样的鲜血喷出来,顺着街道肆意流倘。流进街边水渠。水渠中,一只只苍白的失去生命力的手和脚胡乱地摆放着,抽搐着。
血液开始多起来,流速也开始加快。
慢慢蜿蜒过这个街区。
黑色黏稠如蛇。
画面后退。整个城市出现在所有观众面前。到处都是黑色的烟雾升起。
天空,一群鸽子飞过,不留痕迹。
这是个剪辑,没有配音,整个放映室只听到放映机沙沙地响。
没有人说话,都在抽烟。味道很呛。
“很震撼地的开头,太优秀了!”楚玉婷不得不心悦诚服。所有的艺术都是共通的,到此刻为止,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开头是极其完美的。短短五分钟的镜头连续换了三种手法大特写、推镜头、蒙太奇、广角镜头这么多手法集中在一起,居然不给人以混乱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符合逻辑。
楚玉婷也是一个搞艺术的名手,自认为对很多东西已经免疫。可就这么一段不长的剪辑居然至始至终都在牵引着她的视线和灵魂,让她的心情随着那黑色的血液顺着那条冰冷的街道流倘,楔入那冷得让人难以承受的年代。
“评价是没有意义的。”黄昏站起来“开灯。”
播映室灯光大亮,照得所有人都脸色煞白。
大家都对这段反复拍摄过几遍的剪辑熟悉无比。但在此之前,所有人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工作,在片场也没有这种震撼的感觉。
现在,所有工作人员都大口地喘着气体。额头上全是冷汗。
“很可怕。”楚玉婷说:“可是,这个开头,你为什么不直接交代故事呢?这种手法,完全就不想让观众直接进入故事吧?”
“故事很简单,甚至不是故事。我说了,更多的像是一部纪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