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下,道:“再赏一些补品药材,要她养养身体。”
青葛听着有些意外,直觉上她觉得宁王不是这样的处事风格,他并不是这么细致的人,不会这样去关心一个人。或许宁王对崔姑姑,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多少是有些情意的?
不过她当下自然是应着:“好。”
当晚歇下,第二日约莫四更时分,宁王便已经醒了,起身穿衣,准备出去晨练。
这是他往日的习惯,每日都要起来练武,以前宁王少与自己王妃同榻而眠,倒是也还好,互相并不搅扰,但是自从启程前往皇城,他起得早,青葛自然也醒来,醒来后便要侍奉他穿衣,等他出去后,自己再补眠,并等他回来一起用梳洗和用早膳。今日宁王起来后,低头看锦帐内,青葛还在熟睡。
她那头乌黑柔亮的发柔软的铺散下来,那肌肤细润犹如温玉,散发着浅淡的柔光。
外面的微晨从窗柩的缝隙中洒下,透过薄软的锦帐,越发给她镀上一层光晕,这让她看着有些不真切。就好像她是随着晨光而生的美人儿,就在呼吸间,她会随风而逝。
宁王垂眸,盯着自己的王妃看了许久,才起身,合拢了锦帐。
绕过屏风后,他才压低了声音对身边侍女吩咐:“让娘娘先歇着,不必惊了她睡眠,随意睡到什么时候。”此去皇城路途虽远,但时间却是来得及,并不急于一日两日。
众人听这话,自然应着。
之后宁王走出房间,而就在房间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锦帐中的青葛睁开了眼睛。
她如今身兼两职,自从王府出发之后就未曾露面,这么下去难免引人怀疑。
所以她必须适当露一面了。
但露面的话,如果她有另一个人在这里冒充王妃,她就可以和王妃同时
现,一
切都自然而然,但现在不行,她得单独在宁王面前露面,这样就需要有一些缘由,不然显得很奇怪。如今她多少算是寻到一个由头去见见宁王了。
她知道,此次前往皇城,必然危险重重,宁王手下的众多侍卫也是,设下了重重护卫,但这是在驿馆,驿馆内防卫森严,甚至在随云山一带也设下防护。但就在上山的时候,她已经观察过这里的地形,上了随云山后,其实地形倒是容易防护,但是这上
下山的时候山路狭窄崎岖,如果有刺客从旁边的灌木丛中隐藏伺机行刺,上下山的队伍往往便乱了阵型。按照规律,上山来到生僻之地,心生警惕,但下山时脚步轻松,一鼓作气下山,且又是自己已经熟悉的地界,这时候难免生了疏忽。这算是她跑过去找宁王的一个上等理由。
当下她迅疾无声地换上衣服,纵身一跃出去了。
就在外面的山脚下,宁王正在练剑。
此时天还是黑沉沉的浓夜,只是在悬崖上方浮动着一丝微光,如同一条绛红玉带,玉带上方则是清冷晨曦,很淡的冷蓝色。宁王一身白袍,身姿如鹤,长剑舞动间,犹如长空中的流星,在暗黑的夜色中留下一道道白亮的残影。他的身姿矫健而有力,剑剑锋利,风声猎猎。
青葛轻盈地落在一旁,沉默地单膝跪地,一只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就那么看着宁王练剑。
此时,宁王的剑已经舞到了淋漓尽致,剑影在空中交错,剑气如狂潮般涌出,铺天盖地,犹如一道道清啸划破天际,于是原本万籁俱寂的山林便被点燃起来,剑气迅疾锋锐地旋转,伴随着山涧中湍急的溪流,仿佛
百头猛兽在咆哮。
青葛看着这一幕,便想起昨晚宁王所说。
十四年前,他来到禹宁,看到这里生灵涂炭,于是发下誓愿,请命受封于此,从此为大晟镇守西大门。这是一位天潢贵胄的人后,是他为天下发出的宏愿。
而她,曾经那个卑微到没有姓名的贱籍奴婢,也因此得到了机会,成为一道影子,一枚棋子,宣誓效忠,为他生,为他死。她垂下眼来,心里却想着,哪怕没有暗卫的那些生生世世的誓言,她原本也是愿意为他而死。
可她到底是走到了他的对立面,成为那个欺瞒他的叛徒。
这时候,墨蓝色的天际已经透出了一丝丝亮光,那里亮光缓慢无声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夜空,天已经要亮了。宁王倏然收剑,随着一声铮鸣,一切归于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