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当最后一爵弁被司马潜抬托而起加于束发之上时,端跪着的司马厝忽而郑重地躬身,向他施了叩首礼,没有听唱拜,而是他自发的。
当得起。
司马潜眸光微动,在替司马厝又整了整仪容后,压了压唇边的笑意,那伸出来欲搀的手就停顿在了半空,说:“就权当替你父亲受下了,看了你小子那么多年,没看出朵花来,反倒是把养老本给赔进去了。”
自是成不了花,他那凛然的肃杀被收敛在了正冠庄服之下,冷淡的眉眼灼锋不现,过于年轻俊朗的面容便成了另外一种不居天潢贵胄之下的观感。虽曾经草野朔风扑卷,依旧是骄矜如旧。
“可叔,”司马厝仰着脸看他,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你已说过,不拜权功禄名山石斗海,惟念日月养恩半两白银。叔若亏功,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在以后回了朔北时,掺一把黄沙去。”
因着备战未敢松懈,司马厝简直都忘记了自己生辰的确切时日,只知自己受加冠的年岁已至。又和叔叔分驻两地,未得长辈提及主持,此件重事就这么的被耽搁了下来。直到司马潜这次回了京,坚决要给他补办。
占筮卜日,择其良时。阵势并不算浩大,却也可见重视。
时人省而为然,故此后台名更改,毁台一喝唤得民间争相见军帖,声名初传。
赵枳姮选择了理解,不过反对自作了决定,逐客台便成了她的拜婚堂,在此后无数个妆台蒙尘的时日,她便在小小的司马厝面前,浅露一露脂红。
乱世中的情缘本就如同剪纸一张,平常的百姓但求共暖薄衾,一桌烟火,柴米油盐家长里短便是安然。可那些在前局冲锋陷阵之流,又当何如?落花尚且受战马践踏,区区慰藉若能得以在锦书尺素之上跃存就已是幸运,求尽了也即是举案齐眉,夜雨寄情。
对于父亲的名字,他并不陌生。那是在其过去许多年后,依旧常在耳边响起的,从他人的口中,亦或是别的。意味什么也很难说明,可不论是荣耀,悼念,埋怨……都有,却都不尽然。可那是司马霆,他曾深怨过的人。
司马厝微抿唇而未插话,至此才回眸朝广昌伯所望方向盯了一瞬,一时也不知心下是何情感,只似是不在意地道:“他这臭的要命的脾气原是打那会就有了,十年如一日。”
“只是后来,你爹因战急而致聘礼迟迟未下。赵建章护女心切,本不愿答应,无奈彼时,逐客台上一诺许,相送候期终身定。”
司马厝短促地笑,说不上是讽还是其他,道:“也算是换了一种方式……”
“司马不知。”司马厝明白其中自有用意,却没打算刨根问底,反正他听叔叔的。
正说至兴起时,广昌伯忽而正色道:“当时郡主青睐你爹也是因此。”
司马厝行揖的手微僵了一瞬,复又极快地松开了,他只浅浅地“嗯”了声。
沽名钓誉。
他倒没有过多的嘱咐,好像一直都是这般,随和而又态度认真,那是他对司马厝的一种信任与放心。
广昌伯从司马厝手中接过酒盏还过礼后,目光投向逐客台时略有些复杂空远,说:“忠将十年弹指瞬,及子已成而难见,无论怎样,司马霆也该是欣慰了。”
司马厝将之听完,血仿佛一股脑地涌上了,自持在硝烟弥漫中即欲崩盘,他终是疲惫地闭了闭眼,如同陷进了一个密闭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