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大学毕业后回家复习考公的,目前是第四年。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把自己整进一个晕晕乎乎的状态,以减缓前途未卜的痛苦。她有时也会彻夜睡在这里,但很少是因为不想走,大多是因为醉得走不了。
到了情绪上来时,就在吧台前嚎啕大哭,说自己高学历却一事无成,再也不考了,要去打工。
而程舟保持了一个调酒师应有的素养——她是来提供情绪价值的,不是来给出解决方案的。
对于一个已经破碎到需要用酒精来拼凑的人来说,她需要的早已不是加油打气,也不是人生道理,她只需要有人听她说话且听完后不把她当成废物和傻逼。
程舟就很擅长做这个,她觉得自己的快乐从骨子里来说是有利他性的——比如前几天生病时她就会想着,如果公无渡河不开门的话,那她的眼镜娘和单身汉要怎么度过漫漫长夜呢?
一般来说,每晚固定地接待完这两个人之后,程舟就展开躺椅,盖上小毯子,准备听着爵士乐和鼾声入睡。后面如果再有人进来,铃铛就会响,程舟再爬起来问一句“喝点什么”。
这些人中,程舟比较喜欢那种半夜和媳妇吵架后跑出来买醉的,他们相对安静一点。万一遇上那种吃完烧烤又想来喝两杯的人群,那也不能不接待,只能抱着调酒壶一杯接一杯地死亡shake。
即便如此,也比以前在钟市兼职时彻夜保持高效工作状态要舒服得多。
某一瞬间程舟觉得自己会永远怀念这段在小镇清吧工作的时光,当意识到自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胃里就暖暖的——这么看来,这段gap还是很成功的。
凌晨四点是天开始亮起的时候,甚至还会隐约听见鸡叫,这时候大概率就不会再来人了,也是程舟睡得最安稳的时候。
六点铃铛会响一下,眼镜娘离开了,七点又响一下,是单身汉离开了。
此时也是鹅镇最热闹的时候,人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卖早点的卖早点。
程舟是不可能还睡得着的,起身刷个牙,收拾好台面,开始琢磨等会买什么馅的包子。
也就是在她锁门关店的时候,一辆土三轮恰从她身边驶过。车后坐着个年轻人,戴着墨镜和口罩,身边放着根白色长棍,额头还贴着一片蓝色退烧贴。
程舟张嘴便叫住了他:“小周!”
第章清晨
土三轮应声而停,小周看起来有些茫然:“你是……?”
到底不是他自己的客人,他没听出来。
程舟快走两步过去:“我是经常跟田野一块去你们那推拿的那个……”
“哦——”虽然很虚弱,但小周还是尽可能热情地应道,“田老师的朋友对吧?你一般是找邢者按的。”
他回头跟蹬三轮的人介绍了一下:“爸,这是客人。”
程舟立刻叫人:“叔叔好。”
蹬三轮的人皮肤黝黑,是干惯体力活的样子,一条毛巾习惯性地挂在脖子上:“你好,你好,谢谢你照顾他们店里生意啊!哎,你快离他远点,他生病了,别传染给你!”
程舟也赶紧把关心的事儿问了:“那邢师傅怎么样了,他好点了吗?”
“他好多了。”小周说,“他家不是鹅镇的,回去一趟太折腾了,就一直还住宿舍。我这两天跟隔壁宿舍的技师凑合住的,帮他买买药送送饭什么的。今早起来一测,我也发烧了,就赶紧让我爸来接我,正好问他要不要一块儿去我家。他说他感觉好多了,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