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只见沈先生正看着她,问道:“你一个世家娘子,怎会出现在此地?”
谢昭宁也露出几分笑容来,道:“我亦想问问,先生一个准备应试的举子,又为何出现在此处?”
她看了看周围,只见院子的角落中,竟堆着许多放置不用的条凳,她掇了两条来。自己坐了一条,将另一条放在了先生身前,给先生指了指。先生眉梢微动,但还是在她找出来的凳上坐下了。谢昭宁见他坐下了,才问道:“上次大相国寺一别,我心里记挂您帮了药行之事,给您送了些用物。不知,可是那些用物不太够?”
沈先生轻一挑眉,似乎并不明白,但仍问:“谢大娘子此话是何意?”
谢昭宁也不奇怪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虽未明说过,但是药行是谢家的,她还能指挥得了葛掌柜,便是再蠢笨的人也能猜出她的身份了,何况先生一向极聪明,是她见过的最有智慧的人。
她觉得同沈先生说这些不太好,毕竟如今的两人还不算熟稔,也还未曾像前世那般成为师生,她若是对沈先生的行为贸加批评,毕竟显得没有分寸。但她更不愿意看到沈先生竟误入歧途,以至于埋没了自身。
许多话便只能委婉一些说了。
谢昭宁想了很久,才诚恳地缓缓道:“今日之事,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我还是有一言想告诉先生……先生若是囊中羞涩,尽管向我们开口便是了。若是先生认为,嗟来之食毕竟有损了文人风骨,也可来给我做教书先生,我正想请个先生教我读书写字,实在不行,做了药铺的账房先生也行,葛掌柜甚是欢迎先生。无论如何,先生也不应来做如此危险之事。”
沈先生似乎有些愕然,他想了想刚才发生之事,认真问道:“你觉得我方才在做什么事?”
谢昭宁想了想方才在赌坊门口看到的那些打手,又想到此地毕
()竟是新门瓦子,还有方才先生在那日身上搜索钱袋子的举动,以及先生比上次还要破旧的衣着。便道:“我方才见着,先生似乎加入了什么组织,这组织竟连我这等过路之人都袭击,定是一群亡命之徒……但先生何必为了银钱,与他们同流合污呢?”
沈先生听到此,嘴角轻轻一弯。
但谢昭宁还并未说完,仍继续往下道:“方才先生杀了那人,虽此人也的确该死,但先生可曾想过后果……你若是被报复了可如何是好,切莫为了银钱,而以身涉险啊!”
谢昭宁便看到沈先生竟噗嗤一声笑起来,他笑得越来越明朗,又握拳止住了笑。
谢昭宁心里一急,先生竟还笑得出来,这是极严肃之事。莫不成先生并不将她的话当成一回事,日后还会再来此做这样的营生?不可,她既已下定决心要帮先生科举,便要替他解决一切的困难险阻。自然也包括他若是走了歪路,她也要将他拉回来!
谢昭宁认真想了想,上次初见先生时有些太自来熟了,先生毕竟又不记得她。自然不好意思提起让沈先生继续给自己做先生。但是眼下正是个好时机了,先生缺银钱来花,她也正想聘请先生继续教自己下棋。如此,也可将银钱以束脩的名义送给先生,先生便也不会拒绝了,免得先生再出来行这等危险之事。
她道:“不与先生玩笑,上次去先生院中,见着先生院中有棋盘,我对棋艺感兴趣,正想找人教我下棋,先生若教我,我每月给先生二十贯钱的束脩可好?”
此话并不假,她觉得自己前世学棋是三天打鱼两天晒,虽有天分却未曾好生学过,着实是浪费了。她想弥补曾经的遗憾,想跟着先生好生学棋。何况在棋艺上,能拜个良师是如何重要,那些隐世不出的高人,若想求了他们教棋,光是银钱还不够的,甚至为奴为仆也有的。
只见沈先生却站起身来道:“多谢了,只是我因……要科举,时常得去会馆中,同旁的举子讨论文章制艺,恐是没那个空闲做你的先生的,账房亦是如此,承蒙你的美意了!”
沈先生的拒绝却是在她情理中的,前世沈先生也不是那等随意收徒的人。虽她展示了自己的天分,但不知是她去了多少次,才答应教她的。
谢昭宁自然并不会因此放弃。但是现在沈先生拒绝了,谢昭宁也不会在此时强行劝说。她道:“先生不答应也不可,葛掌柜是那附近的里正,周围住户若是有事,葛掌柜也会受牵连。先生若暂时不想做我的教书先生,那也要答应我,每逢三葛掌柜便要亲自给先生送束脩用物来,先生便不能拒绝了!”
沈先生似乎正欲同她说什么,谢昭宁却在抬头之间,看到不远处楼阁的角落中,似乎银光一闪,且正朝着沈先生的后背。她立刻将沈先生拉开,并道:“小心!”
她自己却站在了暴露之中。
沈先生面容错愕,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昭宁心道先生武功虽高,但估计还是初入此行当,竟对这些危险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