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城市在我眼前掠过,模糊不清。我不知道自己乘坐的火车是向南还是向北,向东还是向西;我甚至不知道上的是哪一趟列车;我只是不停地换呀换。只有一件事确定无疑:那就是我绝不能去孟买。阿克夏可能已经告诉警察有关我和萨利姆的关系;他们会在加可帕逮捕我。我也不能在那些冷清昏暗的车站下车,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我等待着这样一个车站:灯火明亮、人声鼎沸、人潮熙攘。
早上九点钟,我乘坐的火车喷着蒸汽停靠在一个看上去喧嚣忙乱、人潮拥挤的站台。我下了车,戴着冒牌的卡西欧手表,穿着扯破了的、少了三颗纽扣的纯棉衬衣,脏兮兮的满是油污烟尘的Levi’s牌牛仔裤。这个城市看起来是不错的暂时栖身之地。我看见月台的尽头立着一块巨大的黄色牌子,上面用黑色粗体字标出:阿格拉。海拔19米。
丝蜜塔捂住嘴。
“啊呀,天哪,”她吃惊地说,
“你是说,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生活在杀死这个男人的罪恶感中?”
“是两个男人。别忘了我是怎么把桑塔拉姆推下楼的。”我回答。
“可发生在火车上的事纯属意外。你完全可以证明那是正当防卫。不管怎样,我会先查查这个案件是否登记在册。我不认为其他乘客会让你受到牵连;毕竟是你救了他们。顺便问一下,那个女孩后来怎样了?是叫米娜克西吧?你后来又见过她吗?”
“没有。再也没有。现在还是继续看竞赛节目吧。”
演播室里,灯光再次转暗。
普瑞姆·库马尔转向我,问“现在,我们进入第七个问题,奖金二十万卢比。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说。
“好。请听第七题,谁发明了左轮手枪?是A,塞缪尔·科尔特;B,布鲁斯·布朗宁;C,丹·韦森;还是D,詹姆斯·瑞弗沃?”
背景音乐响起。我陷入深深的沉思。
“你听说过这些名字中的任意一个吗?”普瑞姆问我。
“其中一个有点儿耳熟。”
“那么你打算退出呢还是碰碰运气?”
“我不打算放弃。”
“再想想,如果答错了,你可能会失去到现在为止已经赢得的十万卢比。”
“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我准备好了。”
“好吧。你最后的答案是什么?”
“A。科尔特。”
“你完完全全、百分之百地确定吗?”
“我确定。”
鼓声渐强。正确答案闪出。
“完全正确,百分之百正确!正是塞缪尔·科尔特在1835年发明了左轮手枪。祝贺你,你刚刚把你赢得的奖金翻倍了,二十万卢比!”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以三倍的利息赢回了我的五万卢比。感谢那个皮肤黝黑的强盗,那个我不知其名的人。
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音乐再次响起。然而我耳中回响着的唯一声音,是火车行进中活塞发出的无情而单调的隆隆声,从新德里到孟买,最后到阿格拉。
普瑞姆·库马尔突然跳离他的椅子,趋前跟我握手,却发现我的手绵软无力,毫无反应。不难想象,如果在现场竞赛进行到一半时,你的心神突然间被意外的惊喜所占据,大脑自然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作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