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长刀擦着周姓校尉的脸飞了过去,“当啷”掉在了地上。
周姓校尉愣了两秒,转过头,看见佛子走了过来,立刻对着佛子高喝:“你他娘的又是什么东西?”说着捡起刀,朝着佛子扔了回去。
佛子身边的家仆直接走过去给了他一个耳光。
“操你……”他话还没说完,那家仆又给了他一耳光。
陈观复看校场上出了事,立刻走了过来。
佛子问奉玄有没有事,奉玄说没事。
佛子看向周姓校尉,说:“大人,我叫你一声大人,这是我的礼数,不是看你的面子。我希望你以礼回我,我问你:你是不骂人就不会说话,还是不动手就不会说话?”
佛子两个的家仆抓着周姓校尉的手,周姓校尉被扭住,动也动不了,他看见陈观复走过来,朝着陈观复喊:“陈大人,你来晚了,民打了官,这案子你看着办!”
陈观复不想把事情闹大,走过来后说:“周校尉,你是外人,新来任职,没有经历宣德的大难。按理来说,你有官职,他们是平民,民不该打官;可是按情来说,周校尉动怒在先,宣德也欠两位郎君一个人情,不如就算了吧。我请诸位喝杯茶,大家都消消气。”
去年宣德之乱中,昭武校尉李道训立了大功,升职离开了宣德。周姓校尉是接替李道训职位的人,没经历过宣德那场尸疫,在到宣德赴任后,虽然听说奉玄和佛子为宣德送信搬救兵的事,但是觉得他们只是送了一封信,没什么大不了,又想自己可是救了宣德的李道训的继任者,心里一直看不上他们两个,反而觉得是自己来得晚了才让他们抢了机会和名声——今天亲自见了他们两个,见士兵们和他们打招呼,更看他们十分不顺眼,觉得他们抢了自己的风头。比试射箭时,他想赢了奉玄,证明自己比奉玄厉害,没想到奉玄敢赢他,他真恨不得撕了奉玄!
陈观复“外人”两个词直戳周姓校尉心窝,他恨自己没赶上宣德尸疫,要不然那送信的人一定是他,哪轮得到面前两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他冷笑了一声,挣扎开佛子的家仆抓着他的手,也不管陈观复比他官高,直接对陈观复讽刺:“我是外人,你他娘的不也是外人!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以为宣德是你救的呢!”
陈观复来劝和,反而被周姓校尉一起骂了,他对身边的士兵说:“去请首领都尉来。”
陈观复是文官,周姓校尉不太怕他,他摸着自己被抓疼的手腕,说:“宣德欠他们,我不欠。我今天,告定他们两个了!咱们这就回去,陈大人,你等着升堂吧。”
佛子这时开了口,对周姓校尉说:“我向来不喜欢用品级说事,今天要例外一回。我品级不算太高,不过恰好比你高一些,你是六品官,品级为六品下,我是四品,你道歉吧。”
陈观复惊讶地看向佛子。那周姓校尉十分骄傲,也不无道理:许朝品级森严、升迁有序,朝中共有九品官秩,九品之外更有不入流的流外官,流外官经五到八年考核方可入流获品,那周姓校尉不过三十多岁,已升到六品官,确实可以骄傲。然而佛子说自己有四品品级,委实说得太高了些,陈观复是宣德郡守,不过是正四品的官员——佛子年纪轻轻,就算要撒谎骗那姓周的,也不该将品级编得如此之高,谎称自己有四品身份。
“哈哈,”周姓校尉觉得实在好笑,反而气得笑了两声,说:“我呸,我还是一品亲王呢!你是吓傻了,还是当我傻了。你现在拉上你那朋友给我磕个头,我倒也可以考虑放过你。”
佛子不冷不热地说:“你受不起我跪你,你该跪我。我姓第五,单名一个岐字,蒙天家恩典,赐爵衡塘侯,是正四品爵,比你品级高。”
佛子不怕承认自己的身份。他不再被师弟追踪,出门又带了家仆,因此一路过来,用的都是“第五岐”的过所。宣德的士兵认识佛子,是因为记得他的脸,不是人人都看过他的过所——一般只有守城的士兵会看路人的过所,全宣德也不过在去年有五六个人见过佛子那张“扬焰”的过所,所以佛子今年进城,放心用回了第五岐的身份。
佛子确实有爵位在身,他不是没有官爵的贵游子弟。侯爵是虚爵,为正四品爵位,没有封地,但是每年可享千户食邑。崔琬等人昼夜课书考中进士,考中不过授九品官,而佛子年纪轻轻就已有四品爵位了。
第五家嫡支人丁不盛,佛子的祖父早亡,佛子的父亲是长子,从自己的父亲处降等袭爵,有县公之爵在身。三年前,佛子的父亲去世,他也从自己的父亲处降等袭爵,袭县侯之爵。佛子不爱提起自己的爵位,爵位父死子继,他的爵位是因为父亲的死而得到的——如果不要爵位就可以留住父亲,那他愿意永远做一个没有爵位的人。
佛子的父母没有成亲,这在陛下眼里不是大事,陛下想给佛子爵位,太子没有阻拦。陛下看着第五家,觉得难过,他的身体不断地衰弱,而第五家渐渐沉寂:十年之前,第五家满门皆贵,如今第五家或许真的衰败了,只剩下了一个孩子。佛子的兄弟姐妹很少,或者应当说,他现在没有兄弟姐妹,他的姑母生过三个孩子,皆早早夭折,叔父家的孩子都没有活过十岁。
陛下不怕人说成亲不成亲的事情,他有一个早亡的外孙女,是他的女儿在与丈夫和离后生下的。陛下的小女儿寿昌公主比姐姐寿安皇太女先成亲。她成亲时只有十六岁,满心欢喜以为找到了此生挚爱,然而成亲后,渐渐对驸马心灰意冷,最终和驸马和离,十七岁就入了道。寿昌公主入道时,前驸马甚至不愿意去见公主一面,陛下痛骂他一顿,说他配不上寿昌公主,寻了一个错处把他贬到岭南去了——他在岭南待了三年,慢慢无人问候,时间久了,往日的钟情之人也不理他了,他大受情伤,这时想起了寿昌公主的钟情、公主的天真烂漫,听说公主在皇太女的劝说下还了俗,就向公主写信悔过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