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太太担心我受影响,看完三分之二就拉着我退场了,送她上车之际,我主动约她周末吃西餐,她思索了几秒,告诉我娘家即将有喜事,她周末准备买一套三金,问我是否有空。
我马上说,“有空,那咱们还约定周末下午两点。”
我和她道别,坐车回到澜春湾,保姆煮了一桌菜正在餐厅等我,她摆好拖鞋帮我换上,“韩小姐,先生晚上过来。”
我踩着拖鞋上楼,“我不饿。”
她怔住,“您喝一碗药膳吧。”
我反手摔上门,倒在床榻上望向天花板失神。
这次殷怡怀孕对双方都发挥了巨大价值,不仅救出情夫,还给冯斯乾解围了,有孩子联姻就牢固,殷沛东对于他独揽大权的顾虑也打消了。之所以放纪维钧一马,想必是殷怡开出的条件,冯斯乾摄取到好处了,自然也要给她好处。殷怡说他们是名义婚姻,有没有偶尔的夫妻之实没深入谈,纪维钧至今关押了一个月,如果超出一个月就是纪维钧的,不足一月就是冯斯乾的,殷怡早就盘算好筹码和他谈交易,她这点伎俩其实瞒不了冯斯乾,我越来越猜不透门道了。
我琢磨到深夜也没琢磨出准确答案,十一点的钟声敲过,冯斯乾的银色宾利驶入庭院,我听见汽车熄火,拉开被子装睡。
他走上二楼,推门进来,江城的夜露极重,行走时带入一股潮湿阴冷的风,我蜷缩着打个寒战。冯斯乾似乎非常疲惫,连领带都没解开,脱了西装便坐在沙发上,用力揉着额头,他眉间紧蹙,许久未舒展。
我不声不响侧躺在床上,借着朦胧的月色凝望他,他以为我睡着,没有惊醒我,在保姆进屋送醒酒药时,他比划了噤声的手势,“睡多久了。”
“九点就睡下了。”
冯斯乾接过药丸,含在唇齿间,保姆递上水杯,“先生,韩小姐白天出去了一趟。”
他手从太阳穴挪开,“去哪了。”
保姆说,“去大剧院听戏了。”
冯斯乾轻笑,“她听戏?”
保姆也笑,“是不爱听,回来不高兴。”
冯斯乾笑容一敛,他没说什么,喝完水交给保姆空杯,起身到浴室洗漱。
我目不转睛定格在门扉上的磨砂窗口,冯斯乾脱衣服的影像上面晃动着,他是那种只一副模糊的轮廓就相当精致沉稳的男人。我从相片里初见他,将他定型为陈年的酒,很烈,辣喉却回甘,余味无穷,令人上头。他具备带毒的魔力,润物细无声掠夺一个人的情感,再歇斯底里的狂野激发一个人的欲望。
假设他和殷怡的婚姻,不是建立在破坏她与另一个男人恋情的基础上,殷怡绝对会爱上冯斯乾,无论她最初对他多么抵触,没有女人能抗拒冯斯乾,就像没有男人能抗拒金钱和权势的诱惑,而冯斯乾本身的诱惑,比金钱权势更具杀伤力。
我犹如堕入一张大网,它到处是漏洞,漏掉人性,理智,胆量,却唯独漏不掉陷入网中的人。
我深吸气,强迫自己从冯斯乾编织的网内奋力爬出。
里面激荡的水声戛然而止时,我闭上眼,冯斯乾熄灯迈出浴室,走到床边,他像是在看着我,时间静止好一会儿,我装不下去了,胳膊被压麻了,我刚一动弹,冯斯乾就察觉到,他裹睡袍的姿势一顿,“醒了。”
我冷哼,背过身不搭理他。
冯斯乾一把摁住我肩膀,制止了我翻身,我平躺仰视他。
“哼什么。”他嗓音含着笑,“说你脾气大还来劲了。”
我拂开他手,“冯太太怀孕了,你不在家陪她来澜春湾干什么。怕我跑了?”
他眼尾的笑纹愈加深邃,“你跑得了吗。”
我又哼了一声,“跑不了我自杀,你留着一具尸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