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雪岚扶着门等着,远远看?见湛君,蹙着的眉有一瞬间的舒展,随即又收得更紧。
湛君到了近前,她嗔怪道:“怎么跑着?要是摔着怎么办?天又冷……”
“怕晚了呀!要有错漏,还能来得及再去一趟。”说罢她高举起手中菜蔬,得意?道:“怎么样?这葵菜很好?吧!最后一点了,全归了我!”
晴冷日光底下,她好?似发着光,天地都柔和了下来。
卫雪岚笑着看?这样的她,觉得什么话都不必再讲。
夜幕方落,吴缜便?带着吴讷登了门。
卫雪岚拖着不甚灵便?的身子亲自招待,两兄弟皆受宠若惊。吴缜自不必讲,吴讷也收起尖利样子,垂首跟在兄长身侧,十足像个乖巧孩子。
湛君不屑地冷嗤。
吴讷没跟她计较。
两个大人对看?一眼,俱是无?奈。
吴缜先送出了他的节礼,一摞叠的齐整的布匹,既有绸缎绫罗,也有粗麻细葛,掺一起做礼物送倒是怪奇异,饶是玲珑如卫雪岚,一时也未解其意?。
吴缜笑道:“我是个粗笨人,历来送东西,少有合人心?意?的,夫人莫嫌鄙陋,这些东西收下,细软些的做小孩子衣裳,粗糙些的也自有旁的用处,过几?个月夫人诞儿?,总归是能用到的。”
卫雪岚这才恍然,叹道:“吴兴林若是个粗笨的,只?怕天底下再没有细致人了!与君交,真如临春风,自得怡然。”
吴缜只?是如惯常一般地浅笑,讲了几?句话后,又为卫雪岚切脉。
“夫人这两月修养得当,身子虽还稍显弱质,但比之初来时,已是大有改善。”
卫雪岚与湛君听了皆十分高兴。
一番真心?致谢后,卫雪岚执了湛君的手,对吴缜道:“多?亏了我这妹子,若不是她,我怕是没有今日。”
吴缜这才敢大大方方地去瞧湛君,见她目色温柔地望着卫雪岚的腹部,既天真又慈悲,美好?的不成样子,他的心?也软的不成样子。
天渐渐不能视物,屋子里点起灯,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几?案前,并?不讲究什么位次规矩。
菜馔未摆时,湛君悄悄问吴缜:“怎地你?家那位远客未至?”
她声音轻轻的,吴缜也不敢大声,悄悄地回她:“他北上寻亲,本也只?是暂住,如今好?全了,急欲团聚,一刻也不肯多?留,今日与我作辞,这会儿?早离了咸安城了。”
湛君小小地“啊”了一声,“原来那时候他是要走,怪道一句话也不讲,想来是不知如何推拒,所以才那般姿态。”她略皱了眉,“也太?急了些,好?歹过了节再说,这样的日子在路上行走,也太?凄切了些!”
吴缜亦这样想,不过他认为那人想来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因而心?中虽怅然,却并?不为他忧心?。
“你?怎地不留他?”
虽是句怨怪的话,却并?无?责怪之意?,因此不会使人觉得冒犯,反而还透出些自然而然的亲近来。
吴缜因这一句话感到雀跃的满足,于?是笑道:“你?说的对,是我的不是。”
他这般好?脾性,倒叫湛君不好?意?思起来,遂不再与他说话,自顾找些事做。
因孟冲是个着意?口腹的人,卫雪岚曾于?庖厨事上下过苦功,颇有一番造诣,烹炸蒸煮炖无?所不通,寻常菜蔬稍加整治亦能令人食指大动。只?是此地不比河阳王府,既无?什么珍贵食材,器物又十分简陋,因此卫雪岚虽有百般本领,一时也施展不出,不过在摆盘上多?用些心?思,求个脱俗雅致。
“时局所限,鄙陋了些,实在怠慢,还望吴杏林莫要怪罪。”卫雪岚十足愧疚。
吴缜闻言连忙起身,朝卫雪岚礼道:“夫人何出此言?不怕夫人见笑,这些已然是从未见过的佳肴了,多?谢夫人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