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说着走了几步,他躬身拿起了祖祠门口的一块顽石,那是守祠的老仆从前拿来垫桌角的。
他对裴老夫人道:“我为裴氏家主,族谱所载,诸国所认,今日我说这便是我裴氏的青山令,那它便是青山令。”
裴老夫人看着裴钰手中的废石,心中颇有震撼,裴钰受诸国敬重的名声也成就了他独一无二的权力。
裴钰的话依旧清浅,“青山令要发挥作用还要看在谁的手里。”
换言之,裴清召即便拿着青山令,没有家主之名,他也动不得那上万的族兵。
裴钰与裴老夫人解释道:“更何况二叔与三叔不同,三叔生无建树,当年为了一块血如意便敢作皇帝的刀,如今又将心思动到了华清斋的身上,裴氏留不得他。
但二叔不同,他知道自己最大的资本是自己身上裴氏的血脉,他仍敬畏族内规矩,再者,轩帝不似先帝,与二叔没有那么深的结盟情谊,有他与皇帝虚以委蛇,我反倒能少很多麻烦。”
正如裴钰所言,外界皆以为如今裴氏掌家的是裴清召,裴钰不涉实权,因而轩帝也从未真的将这个“稚子”看在眼里,有裴清召作迷雾,裴钰方能施展得开。
裴钰的话清醒得可谓有些冷漠了,他不提父亲之死,唯以裴氏大局着想,这是裴老夫人所没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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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老仆躬身来报,二爷房中的金姨娘听闻老夫人回来了,特意赶来问候。
裴老夫人看着裴钰道:“看来府中的瞰卫盯我倒是盯得紧。”
裴老夫人今日刚到,金姨娘便也同时抵达了,可见裴老夫人要来燕城的消息帝京那边早早就知道了。
裴老夫人看向祖祠内辉煌的灯火,缓声道:“即便你要留他,但也要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
裴钰与老夫人刚返回祖宅,便见那三重大门外,一女子华衣锦服,头戴海珠钗,她的身后跟着十数名侍女和仆从,一同候着的还有几位裴氏的族伯。
金姨娘原也是大户出身,金氏的次女,却不受家中重视,看中了裴清召裴氏子弟的身份,遂愿以妾的身份入门。裴清召正妻多年来身体孱弱,不涉家中事务,因此他府中中馈便由此女执掌,多年来她又为裴清召诞下两子一女,在外得一句裴夫人的称呼,也甚是风光。
金氏远远便见着裴老夫人的车驾抵达,率先走了上去迎接。
裴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金氏立刻上前欲要搀扶,却见老夫人神色淡漠地将手往裴钰的手里一搭,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金氏倒也不是脸皮薄的人,立刻假模假式地朝裴钰伏了伏身子,又对老夫人拜了拜,道:“二爷知晓老夫人回来了,立刻着我来问候,老夫人一路可还安好?”
金氏半个身子挡在裴钰身前,倒是让他迈不开步子。
裴老夫人并未看金氏,反倒是服侍的嬷嬷朝一旁的侍从打了个眼色,几人立刻会意,上前不问所以便将那金氏给架开,惹得她大叫。
“老夫人这是为何!?”
裴老夫人并未看那金氏,往前走了几步,听金氏叫唤得厉害,方才开口道:“派一个奴来迎我,老二当真是敬重我这个嫡母。多年未见他,该有的规矩倒是全忘了。”
妾非正妻,这个奴说得便是金氏。裴老夫人当着众族伯的面呵斥的不仅是金氏,还有远在帝京的裴清召。
帝京众人因金氏掌事,所以都忘了,金氏为妾,此番贸然来见老夫人便是无礼冲撞,裴清召府中规矩已然成了这番模样,倒是拥权多年,忘了本分。
所谓听声听音,几位族伯自然听懂了老夫人的态度,立刻上前躬身与裴钰及裴老夫人见礼,而将金氏晾在了一旁。
金氏自入裴府门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但念起裴清召再三叮咛,一定要盯紧了老夫人,莫要让她管不该管的事,复咬了咬牙,自己抬步自侧门进了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