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晏微静立在宋珩身后,看着那些相貌身段皆无可挑剔的女?乐或上场奏乐,或在人?前笑脸相迎、添酒夹菜,不由思绪纷乱,心情渐渐低落。
因宋珩不曾踏入过教坊,故而那些女?乐并不识得?宋珩,只知他的身份尊贵无比,观他坐于上首处面容沉肃,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似乎对此?间的一切皆无兴致,是以并不敢贸然凑上前去。
悠扬的曲调自女?乐的指间倾泻而出,宋珩无心去听,只是默默饮着杯中美酒。
见宋珩似乎不甚在意身后的那名貌美女?郎,裴茂谦色心大起,笑得?满面春光,一双黑目大胆地游离在施晏微的芙蓉面和细白玉脖上,气息微灼。
施晏微被他盯得?有些生理不适,没来由地想起宋洺看她和银烛时?的猥琐眼神,往宋珩身边挪了挪。
裴茂谦尤沉溺在旖旎的幻想之中,直至施晏微迈着轻步离了他身侧,沈茂谦仍未从?那些淫思邪念中剥离出来,浑然不曾察觉到上首处的那道幽深目光。
宋珩似是察觉到了施晏微的细微动作,面色冷了下?来,广袖之下?的两?手握成拳,发出指骨摩擦的咔嗒声,缓了好?一阵子,他方右手执起酒盏,沉声道了句“满上”。
裴茂谦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垂头去吃金杯里的美酒,不敢再看。
施晏微垂下?睫毛,观他面色不佳,忙点头应下?,小心翼翼地替他满上一杯酒。
整场宴会?下?来,施晏微不知替他斟了多少杯酒,只觉他着实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不觉到了掌灯时?分,窗外天色大变,顷刻之间阴云密布,刮起急风来。
宋珩以天气不佳为由提前结束宴会?,画舫靠岸后遣散宾客,令人?撤桌,又叫门外侍立的冯贵将一众随从?侍卫带去楼下?。
施晏微站了将近两?个时?辰,这会?子早已?双腿发麻,暂且不去理会?宋珩预备何时?下?船,揉着酸乏的腿肚子往月牙凳上落座。
才坐了没一阵,画舫陡然一动,竟是再次离岸。
施晏微吃了一惊,立起身来走到窗边往外看,回过头来正要问宋珩是何用意,却被那人?一把捞进怀里往矮榻上坐了。
宋珩一壁说,一壁动作舒缓地替她揉着腿腹。
施晏微沉默着没有答话,没有为难自己,暂且由他替自己揉腿。
待揉地差不多了,宋珩抱着她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借着昏暗的光线眺望夜色中的湖景。
晚风吹皱湖面,可惜今夜并无月色,未能瞧见满湖碎金。
他的确是存着带她过来赏赏湖上夜景的心思,未料想到裴茂谦那厢竟敢色心大发到瞧他身边的人?。
不该为着省事带她一道过来的。
宋珩忽而生出一股少有的后悔之情。
将人?紧紧拥在怀里,用身体暖着她,勉强压下?心间那股戾气,神色间带着些许遗憾,温声道:“今日天公不作美,未能叫娘子见到江上夜景;改日放了晴,再与娘子单独过来可好??”
施晏微透过窗子瞧着水面上的波纹,并未回应他。
宋珩心有歉疚,只当她是默认了,抬手去抚她的墨发。
不多时?,宋珩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稍稍低下?头,伸手去触不远处的瓷瓶。
施晏微心中烦他,不愿与他在一处,少不得?去推他的手腕,奈何宋珩力气太大,岂是她能撼动的,只得?看向窗边小几上斜插着两?支妃色海石榴的秘色釉八棱净瓶,卷睫轻颤,双目微阖,暗自腹诽宋珩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