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为着这个,这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如今元日将至,倒不大有商队往扬州、姑苏等?地去了;若是去洛阳、荥阳,倒还有几支商队,却不知娘子欲要往何处去?”
时人颇喜茶道和香道,便是这达官贵人鲜少亲自踏足的牙行之?中,亦置着一个莲花三足铜熏炉,炉中燃着清泠的青木香,甚是芳香宜人。
施晏微不知牙婆口中的荥阳是何地,当下只道自己是要往洛阳去。
牙婆闻言,面?上笑意愈深,额上立时便显出两道深深的皱纹来,“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巧宗儿,明儿正好有一支贩酒和绸缎、瓷器的商队去潼津乘船往洛阳去。只是那路引上的随行婢女与娘子身量不甚相似。”
施晏微听了还是觉得心中不大放心,因问道:“那商队缘何独差一个随侍的婢女呢?”
牙婆急于?做成这单生意,当下倒也不瞒她,只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这里头的门?道和盘托出:“娘子不知这里的门?道,那路引上可写随行仆从,有的商队东家人精,通过?牙行招揽一些无路引的客人充作仆从同行,以此来赚些银钱;待回去的时候,再由牙行介绍回去的人补上,又可挣来一道钱;便有临时一个两个寻不到的,只说是仆从或跑或死或转卖给了旁人,那官差取来吃他们的孝敬,亦不会过?分深究。”
恐施晏微心里还是有些信不过?她,那牙婆遂又敛了面?上的笑意,正色道:“娘子且去外头随意打听打听,成记牙行的东家崔氏一族在长安城中做了近百年的生意,何曾行过?那等?骗人的勾当;这般娘子若还是觉得不安心,大可给京中的亲朋放出话去,只说三两个月后还不见报平安的信件来,大可往长安府里告去。”
施晏微闻听此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当即与人交付了定金。
那牙婆满脸堆笑地收下二两银子,自往那册子上勾了一笔,朗声提醒她道:“那路引上的婢女描述乃是:‘身材匀称,黄脸,浓眉,面?有春癣’。还要劳烦娘子稍加修饰一番,于?明日辰时来到此地,自会有人引着你们与商队汇合。”
施晏微点头应下,一路信步出了牙行,便往附近的脂粉铺子买来黄粉、石黛和胭脂等?物,而后又去临近的坊买来王二娘点名要吃的古楼子。
古楼子中的羊肉似是提前?腌制过?,加之?放了胡椒去腥提香,隔着金黄酥脆的面?皮便可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味。
王二娘含笑谢过?施晏微,趁着午后客舍里客人少,往那矮凳上坐了,借由柜台挡住身体,难掩喜色地垂下头去吃手中的胡饼。
施晏微用?过?晚膳,又来楼下与王二娘话别一番,王二娘并未主动探听她要往何处去,只情真意切地祝福她道:“妾与娘子虽只是萍水相逢,却自有一番女郎间?的惺惺相惜,妾无甚可为娘子做的,唯有遥祝娘子此去一帆风顺,今后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如此,倒要借二娘吉言了。”
施晏微莞尔一笑,恐惹得王二娘愈加伤怀,当即转身上楼,连夜收拾好行李包袱,早早睡下。
第二日卯时起身梳洗,先拿黄粉仔仔细细地抹了脸,而后以石黛描粗双眉,再用?木簪簪尖轻沾胭脂往面?上出一片小红点来,略擦些茉莉香粉定妆,这才?戴上帷帽,背起包袱下楼结账,退还房间?的钥匙。
掌柜抬首望向窗子外头,见满窗漆黑一片,因问道:“外头天还未亮,娘子孤身一人,这便要走了?”
施晏微平声回答道:“昨儿已叫了驴车约定时间?,今日卯正便要出发。”
话毕,迈出门?去,在客舍外上了车。
来至牙行前?,已有五六人候在此处,那牙婆唤一小子领着他们几人往安化门?去。
那商队不过?十余人,施晏微跟在队伍后方,静待城门?郎对照过?所盘点人数。
彼时天色已亮,领队的郎君自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拿袖子遮住二人的手,私底下将那把铜钱往城门?郎手里方,那城门?郎稍稍垂眼?凝了一眼?,接过?来轻车熟路地往兜里藏了,不过?草草过?了一眼?众人的相貌。
“你,将帷帽掀开。”
那城门?郎的目光凌厉地扫过?来,对着施晏微高声命令道。
施晏微依言照做,并无半分惊慌之?态。
“黄脸,桃花癣。。。”那城门?郎对着过?所低喃一阵,抬首瞧了瞧施晏微的脸面?,粗略上下打量她的身形一番。
施晏微特?意穿了宽松的袄裙,又往身上多穿了两套里衣,遮住纤瘦的身形,自是不怕那城门?郎对着她看。
“人数不差,且出城去吧。”
城门?郎恰到好处地缓了面?色,挥手道。
商队为首的中年男人听了这话,连忙叉手又施一礼,语气里带着讨好的意味说道:“烦郎君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