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因怕伤到她?,浑身上下纵有使不完的劲,也不敢轻举妄动。
施晏微眼中的泪还是毫无疑问地又多了一些,轻张朱唇匆匆道出“宋珩”二字后,低下头在他的肩上,终究没有让喉咙里多余的声音透出来。
宋珩抱着她?稳步走到那?张妆台前,偏头看向上面置着的铜镜,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娘子,往后你且安心在我身边,莫要再想着逃开我,自?会有一番大造化。你既这般喜欢舀人,从今往后我的肩臂腰背独属你一人舀可好??”
施晏微实在疲累,大脑渐渐变得混沌模糊起来,根本无心去听他说了些什么。
宋珩怜她?病体初愈,怕她?又病了,复又将人抱回床塌上,敛目俯视着她?,认真又执拗地道:“杨楚音,看着我,再叫一遍我的名字,此番便?饶了你。”
这句话于此时的施晏微而言,无疑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和诱惑力,她?的头脑逐复又逐渐得清明起来,缓缓睁开眼望向他,纠结再三后终是徐徐开了口,“宋珩。。。”
那?声音听上去轻飘飘软绵绵的,搅得宋珩心里痒痒的,双手?撑在她?的腰边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垂首凑到她?耳畔,低低地道了句:“娘子当?真听话极了。”
这话说得实在没头没尾,施晏微不甚清明的大脑努力地分析着这句话的意思?,忽被?宋珩低下头覆住了柔软小巧的唇,打断了她?的思?路。
施晏微的一双桃花眼蓦然圆睁。
可他就连手?臂都是那?样的强壮,她?的手?连他手?腕的一半都圈不住。
窗外?骤然吹起一阵遒劲的疾风,翠绿的树枝打在窗棂上,发出啪嗒声,绿叶吹落于地,又被?那?风儿卷起。
……
屋内归于寂静,施晏微侧过身,按住穴位。
宋珩出了满头的大汗,低低喘着粗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抬手?落下床帐,扬声命冯贵差人送热水进来,又叫往浴房备凉水。
待那?媪妇端来水盆离开后,宋珩方将床帐半挂起来,将巾子往铜盆里沾了热水拧至半干,悉心替施晏微擦洗干净,竟是主动同?她?说起那?日他生气的缘由来。
“其实那?日挨了娘子的一个巴掌倒是不打紧,我最气的还是娘子将那?扇坠子给了姓林的,他是什么东西,也配排在我前头拿你送的东西?我可没少派人往娘子跟前送礼献宝,其中不乏千金难求之物,娘子却是连句好?话都不曾给过我,叫我心中怎能不气;我问起那?扇坠子时,娘子非但不肯坦言相告,反为着他与我扯谎,只这两桩事便?足以?叫我气昏了头,后来娘子的那?一巴掌不过是正?好?点燃了这两把火。”
施晏微并不在意他那?样对?待她?的真正?原因,她?只知道,他实实在在地伤害了她?,将她?生而为人的尊严和人格狠狠地踩进泥里,骂他猪狗不如只怕都是辱没了猪和狗。
她?实在是累了,懒得再与他争论分辩任何道理?,因为在这个世道上,如他这样的掌权者和上位者是可以?肆意定义道理?,歪曲事实,颠倒黑白的;她?不过是一个无枝可依、无权无势的孤女,难道还能妄想着与他争个孰是孰非出来吗?
想到此处,施晏微自?嘲地笑了笑,扯了被?子过来盖住脸,实在不想再看见他。
宋珩才刚穿了里裤,当?下见她?竟是蒙着头睡,忙不迭过来掀她?的被?子,语重心长地劝她?道:“娘子这是又恼我了?只是不该这样与自?己?置气,可仔细闷坏了头。”
施晏微懒得理?会他,背对?着他阖上目,只装作自?己?睡熟了。
宋珩今夜格外?话多,即便?施晏微不怎么搭理?他,他仍是热情满满地与人说话,笑着问她?:“娘子还未穿衣,就这样睡下,倒不怕明日一早叫人瞧了去。”
话音落下,施晏微只觉浑身一哆嗦,几乎是下意识地环抱着胳膊,往被?窝里缩了缩,冷着一张脸叫宋珩出去。
宋珩自?然舍不得这时候走,往螺钿柜子里取来一套干净的里衣,厚着脸皮坐回床边去扒施晏微身上的薄被?,颇费了一番功夫方替她?穿好?衣物。
门外?传来回话的声音,道是凉水已经备好?。宋珩利索地拾起地上的外?袍披了,自?去浴房里泡凉水澡。
良久后,宋珩方将那?股未尽的火气强压下去,穿上中衣里裤,隔着门吩咐冯贵领着人退下。
回至里屋时,施晏微已沉沉睡去了。
宋珩担心她?受凉,又怕吵着她?的好?睡眠,只弯腰替她?掖了掖被?子,而后自?去取来一床极为单薄的被?子,轻手?轻脚地往她?身边躺下,随手?将那?张褥子差不多厚度的薄被?盖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