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身上气息灼热,很是温暖。
施晏微两只手紧紧抓住桌沿,指尖微微发白,发髻摇摇欲坠。
宋珩稍稍低头,凝眸看着她耳上的金叶和发间的步摇随风摇曳。
笔洗内溅出雨点大的水珠,淅淅索索地落到桌面上,聚成片片水渍。
就在那笔洗将要跌落出去之时?,宋珩及时?掰正施晏微的身子,直接将人竖抱起来,大步往窗边走去。
施晏微心下一惊,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去环住他的脖颈,紧紧咬住下唇,闭上双眼无声落泪。
宋珩在书房中来回走了许久,传出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听觉忽而变得敏锐起来,施晏微听着那些风声敲在窗子上的声音和细碎的脚步声,发上的白玉钗和流苏步摇不知不觉间尽数散落于地,触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满头青丝随之倾泄如瀑,混着汗水黏在肩上。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施晏微扶着窗棂,满窗的月辉洒在脸上,眼尾未干的泪珠晶莹透亮。
屋中光线昏暗,宋珩整了整衣衫,将人打横抱起送回里间的床榻上,放下帐子,替她揉了揉膝盖,见她眉头略有舒展后,这才?走去院门处,唤冯贵叫人去烧热水送进来。
香杏端了热水送进来,宋珩指了指床边的矮凳,香杏会意,低垂着头将铜盆搁下,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宋珩将巾子拧至半干,替施晏微擦洗干净,又?问她药膏摆在何处,施晏微只是抬手指了个方位,而后便?将半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不肯再看宋珩一眼。
锦被中的娇俏女郎叫泪珠和汗珠沾湿了墨发,丝丝缕缕仍黏腻贴在她的鬓边,越发衬得她娇弱无力、如霜似雪。
宋珩取来药膏,见她这副模样,自知此番孟浪,身上虽畅快,心中却也有些许的不忍和怜惜,遂耐着性子宽慰她道:“你且安心,她们刚才?都?在院外三丈远的地界呆着,听不见亦瞧不见,有什么可害臊的。”
他还有脸说。施晏微气不打一处来,仗着宋珩这会子理亏话穷,没好气地下逐客令:“我身上实在疲乏难受得厉害,宋节使若无他事?,还请出去,容我安生歇歇。”
宋珩叫她这话一刺,手指上药的力道重了几分,引得施晏微吃痛皱眉,勉强聚了些力气回手去掐拧他的胳膊,嗓音里带着些许气恼和尚未缓过来的哭腔,哽咽斥道:“你出去!”
“好娘子,若不上些药,两日后我过来检查功课,你可还能受得住?”
宋珩凝眸反问她,并未气恼,嗓音里明显带着笑意。
这次只容她缓两日。施晏微越发觉得自己?当真?是进了虎窟狼窝了,宋珩会不会遵守承诺暂且不说,就自己?这小身板,能不能在他身边活过三年都?是问题。
想到此处,不免咬唇皱眉,心情愈发低落,连带着四肢百骸间隐隐的酸痛都?莫名变得愈加清晰起来。
宋珩见她不说话,净过手后剥去她身上皱得不成样子的衣裙,另换上干净清爽的中衣亵裤,抚上她白玉般的颈线,语调轻慢:“好娘子,我这是疼你,待日后习惯过来,自会知晓我的好处。”
施晏微实在听不过他这歪理浑话,顾不得身上的不适,咬牙支起身仰首看他,嘴里刺他:“宋节使这般疼我怜我,可要我给你跪下磕个头谢恩?”
宋珩按下她的肩膀,替她盖好被子,没脸没皮地道:“倒也不必磕头,你只管安生在此间住着,不与我拧着,便?是谢我。”
说完,静立在床边,拿眼细细描摹她的五官轮廓,只觉她如一枝被狂风暴雨摧残后的芰荷,聘聘婷婷,甚是惹人怜爱。
良久后,宋珩见她睡熟,方负手离去。
屋外夜色浓重,庭院深深,冯贵坐在栏杆处打着呵欠,看他出来,忙起身迎上前,拿火折子点亮灯笼,走在前面引路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