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糕乃是用?糯米、时令鲜花和砂糖蒸制而?成,入口软糯香甜,本是她来到?洛阳后?极爱吃的一道糕点,可今日吃进嘴里,只觉味同嚼蜡,悻悻用?过两口便拿草纸包好,平视前方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
良久后?,施晏微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防范之心胜过侥幸心,决意尽早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至于林二娘那处,最好待会儿就?去别过。
倘或日后?有缘,自当再相见?;若无缘,只盼彼此安好,全了一场情分便是。
施晏微下定决心,仿佛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不再如方才那般期期艾艾,只疾步出了巷子,而?后?往大路边雇来一辆驴车,告知?车夫自己要去南市最大的牙行。
然而?此番却不如上回那般顺利,那牙婆道:近来时局不稳,日前官署下了禁令,为保城防安全,严查各处城门和渡口,纵有十分紧要的事情需得离开洛阳,亦需层层上报至洛阳府尹定夺。
牙婆虽有心挣钱,却又苦于眼下无计可施,只得请施晏微静待时局稳定,待那禁令撤销后?,再过来问询不迟。
这一等,却不知?要等上多少日子了。施晏微没奈何,除却耐心等待,暂且别无他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一路出了牙行,施晏微心事颇重,眉头皱得极深,沿着街道行至南市码头,只见?往日热闹非凡的码头这时候冷清不少,不过零零散散的十余个行人?。
运河两岸遍植杨柳,郁郁葱葱,随风摇曳。
西斜的落日余晖平铺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光处是赤,无光处是碧。
然而?此时的施晏微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抬眸望向空中?落日,心情越发沉重,浑浑噩噩地雇来一辆驴车,回到?甜水巷。
这日过后?,施晏微战战兢兢地家中?窝了能有十多日,只在中?途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去买过两回米面菜蔬等物,似这般过活,可谓度日如年,偏又无计可施。
直至三月中?旬的一个上晌,忽听?街坊邻里传来一阵熙攘喧哗声,施晏微心中?疑惑,方戴上帷帽出得门去。
巷中?行人?如织,人?声鼎沸,施晏微疑惑更甚,遂迈开步子迎上一个行色匆匆的读书人?,温声细语地问他道:“郎君这是要往何处去?”
那青衫圆领的郎君停下脚步,轻轻喘了两口气,看向前方的人?群,回答道:“娘子竟不知?今日是迎河东军进城的日子么?某和他们都是赶去东城宣仁门观礼的。”
他竟这般快就?攻下洛阳了?施晏微一脸错愕,忙追问他道:“城中?未闻兵马行军之声,河东军这就?胜了?”
青衫郎君听?了,只当她素日里深居简出惯了,并不知?晓外头的实事,因?道:“娘子有所不知?,那河东军与河阳军并未攻城,只在城外安营扎寨,列兵近二十里,想来是城中?守备军自知?不敌,又因?圣人?禅位,魏王自立,无援军可救,未免生灵涂炭,不过对峙数日便主动开了城门受降。”
他此时定然就?在洛阳城中?。施晏微思及此,不由心冷半截,敛目垂眸,心不在焉地与人?低声道谢:“原是如此,有劳郎君悉心解答。”
“娘子言重,不妨什?么事的。”
言毕,与施晏微施礼别过,追随着人?潮出了巷子。
施晏微低下头,转着手?上的镯子,心内自忖:洛阳已是宋珩囊中?之物,想必过得两日便该解了那道禁令才是;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眼下先拿这金镯子熔成金子换成银子才最要紧。
一边想,一边信步踏进院中?,栓了门,信步归至屋里,自将细软清点一番,而?后?便又清洗衣物晾在院子里。
不觉间到?了酉时二刻,日沉西山,霞光万丈。
施晏微数日不曾吃好睡好,下晌又做了好些活,自是腹中?空空,遂往锅中?添了水,生火煮面。
锅中?煮滚的热水冒出细密白泡,施晏微又掺水略煮一阵,盖上木盖,抽出柴火往地上摁灭,拿火策刨灰盖住火星,将锅中?的面装进碗里。
鸡蛋汤面的清香扑鼻而?来,施晏微正要端碗进屋去吃,待用?过晚膳,将桌上还未抄完的书本收了,决意明日一早就?去书斋将书退了,采买些东西,再想法?子逃出城去。
宋珩那厢才刚到?了洛阳,必定还有诸多事务需要料理,何况他也未必知?道自己就?在洛阳城中?,若他知?晓,当在令人?城中?张贴通缉告示才是,而?非这样全无动静。
她的踪迹大抵还未暴露,不若来个灯下黑,待时机成熟,码头开始发船了,再像上回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洛阳不迟。
施晏微如此思量一番,不似先前那样紧张害怕了,烧了热水草草洗漱过后?,掀开被子往床上躺了。
当夜,宋珩宿在宋家在洛阳城里置办的宅子里。
连日奔波劳累,宋珩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命人?去将施晏微抓了过来,当下在书房里处理完一应事务,又往浴房里泡上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寝衣,整个人?顿时清爽不少,甫一沾了床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