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施晏微睡得?极沉,直至日上三竿方幽幽醒转,身上的酸楚痛意令她几乎下?不来床,缓上好?半天才艰难坐起身来,唤人?送热水进来。
练儿空着手进来,垂着头道:“浴房里备了热水,娘子泡个热水澡会?舒服一些。”
施晏微点头应下?,由她扶着走进浴房,沐浴过后取来药膏搽于伤处,几乎一整天都窝在床上。
一连数日过去,宋珩没再来过别院。
施晏微每日都要抹三次药,仍是将养了约莫三五日方好?全了。
这日,泾原节度使?嫡次子裴茂谦率使?节前来太原商议投诚之事。
泾原位于凤翔之北,邠宁之西,节度使?裴光仁与投靠宋珩和江晁之间犹豫不决,至今岁,邠宁在河东军的驰援下?大败凤翔军,裴光仁方下?定?决心依附宋珩。
本欲遣成熟稳重的长子前来太原投诚,未料次子裴茂谦一改往日游手好?闲的做派,数次于他面前恳求前往太原拜见河东节度使?宋珩,裴光仁见他态度诚恳,大有改过上进之意,遂允准,特意指派两?位老成持重的下?属为使?者与他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了泾州往太原而来,宋珩虽未亲往城门处迎接,却也在宋府设宴亲自款待。
因裴茂谦在家中行三,宋珩与薛夫人?等?人?便唤他沈三郎。
一行人?在府门外互相见过,由仆妇婢女?们簇拥着进了正厅,众人?入得?席后,薛夫人?看向裴茂谦,浅笑着问他道:“裴公近来可还安好??”
裴茂谦微不可察地盯了宋清和一阵,心道这位小娘子当真是貌美如花,竟是将他在泾州见过的貌美女?郎都比了过去,不由心猿意马起来。
直到被薛夫人?询问的话语打断思绪,他方堪堪回过神来,恭敬答道:“劳太夫人?关心,家尊一切安好?。”
旁人?不曾察觉到裴茂谦的眼神,宋清和却在饮过一杯酒后对上了他的目光,总觉得?他那双黑目里带了几分不尊重的打量,当即偏过头,唤人?将踏云抱来。
不多时?,饭菜上桌,宋清和被那人?用略显猥琐的目光偷看几回,心中颇有几分恼火,草草用了半碗饭后便推说喝了酒头有些头昏脑涨,抱着踏云出去透气。
待歌停舞罢,众人?用膳已?毕,宋珩令人?撤下?碗碟,又叫送来美酒瓜果。
裴茂谦见佳人?离席,顿时?有些泄气,执起掐丝圆花金杯将杯中美酒饮尽,又看那盘膝而坐拨动着琴弦的琵琶伎一眼,始终惦记着方才的那位小娘子。
偏她是宋珩堂妹,薛夫人?的掌上明珠,身份贵重,注定?只能远观,岂能与人?做妾,若换做是泾原的女?郎,自可将人?弄到手里。
裴茂谦思及此?,不免生出几分遗恨来,沉吟片刻后半笑起来,嘴里恭维道:“某素闻太原得?宋公和节使?庇护,近二十?载未见战火,百姓安居乐业,城中民富兵强,汾河水上亦是风景如画,画舫如织,若能有幸一观,倒也不虚此?行。”
如裴茂谦这般的世家子弟,多有喜好?饮酒作乐的,宋珩虽不好?这口,却也不是嗤之以鼻,且他作为东道主,自当尽尽地主之谊,遂轻启薄唇道:“裴三郎若想一观汾水美景,却也不难,不妨在太原逗留几日,改日某得?了空,便在画舫设宴款沈三郎与二位郎君。”
“如此?,劳宋节使?费心,某先谢过宋节使?的盛情款待。”
裴茂谦笑着说完,端起金杯朝宋珩敬酒。
裴茂谦自十?七岁起便涉足风月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摸得?门清,寻常的画舫有钱自可进得?,如那等?专供太原士族权贵所用的画舫却不是有钱就能上得?去的,民间的船妓亦不能与教坊司里的乐伎舞伎相提并论。
真要体会?一番太原城内的极致温柔乡,需得?由宋珩出面操办方可。
至戌正,夜色渐浓,一轮圆月悬于九天之上,满窗清辉如练,北风拂动院中翠竹,发出沙沙声响。
宴毕,裴茂谦由府上婢女?引着进了西厢房安歇。
不觉又是三两?日过去,宋珩匀出些时?间来,他心中记挂着施晏微,又拉不下?脸这般快就去找她,夜里动了那起子心思时?,只能泡冷水澡亦或是自行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