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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田壮带出的这人,三十来岁,肿眼泡,几根黄胡子,瘦的根竹竿似的,穿件脏兮兮的袍子。
此人便是苏建。
曹幹尽管吊着左臂,行礼不便,还是深深弯腰,冲他行了个礼,甚是尊敬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苏君,昨日你教我的那几句,今早起来,我重温了一下,已经背熟,并认认真真地重写了一遍,敢请君帮我看看,可有错处?”撩开衣襟,从怀里掏出个泥板,递给苏建。
苏建不敢受他的礼,躲到了一边,点头哈腰的,接住了泥板。
泥板上写的是“汉地广大,无不容盛”云云。
这是当下教孩童识字的启蒙字书《急就篇》中的内容,——“急就”者,速成之意。
苏建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尾,将泥板捧还曹幹,堆满笑容,奉承说道:“曹君当真是天才神授,天才神授!这些字,没一个写错的,全对!全都对了!不仅都写对了,字写得也好,这若是不知者观之,又哪里会能想到,这些字居然是出自初学者之手?在下佩服!佩服!”
曹幹笑道:“苏君,你亦无须夸我,我有多少能耐,我自家清楚。这些字,我是用树枝在泥板上写划出来的,哪敢称得上好看?苏君的字才叫好,我还得向苏君多学。”顿了下,问苏建,“苏君,接下来学什么?”
苏建沉吟稍顷,偷觑曹幹神色,试探地说道:“至此,《急就篇》,君已习毕,接下来,……不知君可愿学《孝经》?”
向苏建“求学”,曹幹所为的,当然是免得日后当他表现出识字等能力时,会引起高长等人的诧异,那么接下来学什么,他也就并不在意,听了苏建的话,立刻干脆答应,说道:“好!”
这苏建的学问究竟好不好,曹幹现尚不知,却至少已知,他的记忆力不错。
比如那《急就篇》,在教曹幹的时候,苏建手头并无课本,便全是靠着他的记忆教曹幹的。
而又莫说高长、曹幹这伙人,即使整个董次仲所率的这支一两千人的大队伍,识字的亦寥寥可数,故此《孝经》此书,定是和《急就篇》一样,也难以从中寻来,苏建是知道这个情况的,却他既说了底下教曹幹《孝经》,则不用说,这《孝经》,他定也是准备如此教法。
不识字,如似睁眼瞎,不好受,然而识字,却不能表现出来,同样不好受。
曹幹早就受够了,只想着能越早一日“出师”越好,答允罢了,便与苏建说道:“不知苏君教前,需要准备些什么?若无需要的话,那现在就开始教吧?”
苏建无有不可,正要答应,院外传来了人声。
人声从远至今,渐至嘈杂。
曹幹等人齐齐扭头,往院外看去。
十余人簇拥一个年轻人,从院外进来,是高长等打坞堡回来了。
被簇拥着的那个年轻人,便是高长。
只见其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体态修长,头裹黑帻,身穿黑色的袍服,腰悬环首刀,露出在外的皮肤油亮亮的,正在和边上的人说话,牙齿白白的,一双眼睛明亮生辉,带着威严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