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郑说道:“为父打算再买几亩地,只靠你的那一头牛,种地肯定是不够的。你把那驴给了他们后,为父给你凑些钱,你去县中市上看看,若有卖大牲口的,再买一头回来就是。”
曹敬讶然,问道:“阿父打算再买几亩地?阿父,这地从哪儿买?”
曹郑摸着胡须,笑道:“曹丰他们这几个月,不是陆陆续续的,颇有人在咱里外周边买地么?曹丰就买的有,那曹德、李顺买的也有。现下他们将去东海,东海离咱这儿几百里远,和之前他们跟着董次仲可不同了,为父估摸着,曹德、李顺他们这回,必定会举家皆往。他们全家都去东海了,这地留下来还有什么用?为父打算给他们些钱,把他们的地都买下来!”
曹敬眼前一亮,又是拍手,佩服地赞道:“阿父说的这个,敬还真是没有想到!”
曹郑笑道:“你还是年轻,太毛躁!我百年之后,这份家业都是你的,还有咱曹家的族长之位,也是你的。你得多加历练才行。”
曹敬恭敬应诺。
一对父子在屋中的对话,且无需多言。
……
曹幹扶着曹丰离了曹郑家,往自家而去,
村中各处不时传来哭声,方才喝酒时,这哭声就曾入耳,只是后来曹郑叫他家的老奴把堂门给关上了,因哭声乃才不闻。这一出来,哭声再次入耳,在夜中听之,甚是清晰。
曹丰连连叹息,既是伤感,也是内疚。
远远的还未到家,就见家中内外明亮,并有人声在风中不断传来。
夜晚天冷,曹丰被冷风一吹,酒意有些上头,脚步晃了两晃,对曹幹说道:“不行,我得先吐一吐。”
曹幹望了望自家的院子,就先停下来,搀着曹丰到一棵树下。
曹丰弯腰呕吐,曹幹轻轻地给他拍打脊背。
曹丰刚没吃什么东西,净喝酒了,干呕了半天,吐不出来,擤了两把鼻涕,扶着树站起身来。
曹幹听出曹丰抽鼻涕的声音不对,往他脸上看去。
却见曹丰眼眶红红的,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他古铜色的脸。
“阿兄?”
曹丰抹了把泪,说道:“阿幹,我对不住阿豪他们!跟着我起了事,才几个月?就死了这么多!还有阿连他们,那么重的伤,怕也都是不得活了!阿幹,是阿兄没用,阿兄没用啊!早知道今日,当初我又何必带着他们出来?他们要没跟着我,现在也还活的好好的,不会死啊!”
曹幹心中恻然,闻言抚慰曹丰,说道:“阿兄,你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你也说了,咱聚了众、起了事,干的就是提着脑袋、刀头舔血的勾当,现在他们死了,可又哪里能知道,你我兄弟说不定那日也会和他们一样?阿兄,现在需要想的,不是这些,需要想的是咱们该怎么做,才能好好的活下去,不仅你我兄弟活下去,让跟着咱的族人、乡亲们也都活下去!”
曹丰蹲下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好一会儿。
曹幹等他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后,将他扶起,说道:“阿兄,你瞧咱家,灯火通明的,定是有不少乡亲在,咱俩先回去,和他们说说话,然后再说别的,成么?”
曹丰点了点头,拽着袖子,把眼泪、鼻涕擦干净了,和曹幹往家回去。
到了院外,曹幹往里看去。
也难怪会灯火通明,不止他家的那三间土屋,这会儿都点起了麻烛,院子里边也有不知是谁弄来了柴火,现正烧起一堆,屋里都是人,院中的柴火堆边也是人。
这些人中,有丁狗等,有曹德等,但更多的是本村那些此前没有参加起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