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这才松了口气,只要城东粮仓无碍,他们这些东城的百姓便饿不着。
聂照抱着窝窝离开。
因昨夜梦到两个侄子,现在想起姜月的时候,心里就不自觉多了几分宽宥和容忍。
他快步走回去,还未进家门,便听见里面有交谈声,对方十分投入,连聂照推门的声音都没有察觉。
“我看你小小年纪,跟着聂照那个不解风情的做什么?不如跟着我,玉姐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好好把你当亲妹妹疼,哦不,是亲闺女,亲闺女……”
那人瞧着二十多岁,身姿娉婷,一张口柔声细语,婉转动听,端的是风情万种,还带了几分诱拐,“你叫月娘是吧,瞧瞧你这双水灵的大眼睛,若是好好养着,必然是个美人,聂三他可不会养孩子,你若跟着他,可有苦吃了。”
姜月没别的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便是听话,将聂照临走时候的嘱托记得牢牢的,抱着膝盖,团成一团坐在梨树下,头埋在膝盖上,一副你说你的,我不听我的的模样。
胡玉娘有点心焦,这孩子真是油盐不进。
聂照顺手摸了个糠面馍馍,砸在对方额头上,胡玉娘“哎呦”一声,捂住额头,尖叫:“谁啊?哪个不长眼的敢打老娘!”
“小爷聂照,滚回你的城北去。”聂照的声音一出,姜月一改方才的鹌鹑模样,猛抬起头,目光殷切追随他。
糠面馍馍蒸得硬实,跟砖头差不多,一砸一个包,胡玉娘连忙翻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小心翼翼碰了碰额头,对自己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心痛不已,悲色都快溢出来了。
她转眸瞥向聂照,语气又恢复了方才娇滴滴的,却带了三分嘲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聂三啊~”
她起身拍拍罗裙上的尘土,轻蔑地环顾四周,嘴角勾起,“难不成你要靠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养我们小月娘吗?”
胡玉娘显然是懂怎么打击人的,她接着上下扫过聂照,啧啧叹息:“你连养自己都不上心,瞧瞧,衣裳还是去年做的吧,袖子都短了一截,用的是本地产的普通绢布,抚西不善纺织,抚西的绢布是大雍所有绢布中价格最低廉的,半贯钱就能换得一匹,”
她说着抚上自己的一身俏色绫罗,“我这身可是跨洋而来的天香绫,百里挑一的好货色,一小块便要十贯,月娘跟着我啊,便是这样的好日子。”
“这么好的日子,还是你自己留着过吧。”聂照全无胡玉娘预想的气急败坏。
胡玉娘跺了跺脚,拉上姜月的手,轻声细语问她:“月娘,你说,你要跟着谁?是跟着我过好日子,还是要跟着他过苦日子。”
大抵是个人就知道该在聂照这三间草房一堆破瓦和胡玉娘的锦衣玉食里选哪个,况且聂照昨儿就说要赶姜月走。
聂照知道,姜月若跟着胡玉娘,恐怕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对方管着北四坊,经营勾栏赌坊,做得可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品也和他一样烂碎。
原本在回来路上,念着那个梦,想再劝姜月滚蛋,不济给她找个人家收养。
胡玉娘除了兜里那仨瓜俩枣之外,完全没有养出一个正常健康聪明善良孩子的条件。
但……她现在主动要把人带走,无疑是解决了自己一个大麻烦,对聂照有利无害。
姜月并不听胡玉娘的话,只是一个劲儿盯着聂照,她眼睛原本就大,如今面黄肌瘦,更显得凸出,直勾勾看人的时候有几分呆滞的恐怖,配上脏污脸颊被哭出的两道白痕,滑稽而惊悚。
“你要跟着她吗?”聂照终于幽幽开口,看向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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