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江言颇为愤慨,宽袖一震,阔步离开东耳房,火速叫来了自己的一队人马。
“一,二,三……”
江言清点着官员人数,查到最后竟发现多了一个。
他满腹狐疑,皱着眉仔细一看,姬瑶穿着六品深绿官袍,头戴翘脚幞帽,对着他粲然一笑。
这一笑,差点没让江言背过气去。
“陛下怎么在这?!”
姬瑶挺胸抬头,眼梢流露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吐蕃使团对我朝不敬,朕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能耐。”
眼见江言唉声叹气,又要说教什么,姬瑶立时堵住他的嘴:“你们都不要声张,秘密带朕过去,违者回来打五十廷杖,听到了没有?”
在场使节皆不敢违逆,齐齐道:“是。”
唯剩江言心叹天家胡闹,大病初愈,还非要出来瞎蹦跶……
吹胡子瞪眼片刻,江言无可奈何的应了她:“陛下待会千万跟紧,莫要出了差池。”
姬瑶笑笑,“太傅放心,朕心里有数。”
太傅吁出一口浊气,眼神意味深长:“陛下微服出来,宣平侯知道吗?”
“不知道。”姬瑶凑到江言身边,敛正神色,压低声道:“太傅别告诉他,朕想看看他是如何处理这种棘手事的,也跟着学学,日后好独当一面呀。”
她这话说到江言心里去了。
恭谦虚己,不愧下学,这才是他引以为傲的学生。
江言心里的芥蒂瞬间消散,垂首道:“陛下圣明。”
*
长安城东的敦化坊,有街名藁,接待各国使节的都亭驿便设在这里。
眼下不是大朝会的时节,都亭驿冷冷清清,唯有吐蕃使节居住的驿馆有人出入。
三层角楼上,郎仆野坐在靠窗的软榻上,饶有趣味的摆弄着一把短刀,这是在他在长安兵器谱淘来的,刀鞘繁花萦绕,镶嵌象牙宝石,精钢刀锋闪烁着奕奕寒光,削铁如泥,是在吐蕃买不到的好宝贝。
他爱不释手,反复把玩。
如此模样,惹的副相安靼不满:“赞普锺,你还有心情玩?眼下因为你的临时起意,会盟陷入僵局,若处理不好,影响了我们和盛朝的关系,你我回去怕是要被赞普发落了。”
“不会的,我哥哥才不会发落我。”
郎仆野不过十七,说话时眼都没抬,只盯着手里的宝刀,眉眼间还有些稚嫩。
安靼愁眉苦脸,站在他身边陷入沉思。
这次出使长安,赞普非要郎仆野作为主使,全权负责一切事宜。那时安靼极力反对,只因郎仆野年少轻狂,又桀骜不驯,怕在长安招惹是非,奈何赞普一意孤行。
一路上安靼都是提心吊胆,没想到首次会盟,郎仆野就出了幺蛾子,竟擅自提出削减岁供一事,导致他们和盛朝官员不欢而散。
这让好事变成了僵局,亦让他们进退两难……
斟酌片刻,安靼好言相劝:“赞普这次让我们友好相访,你擅作主张提出削减岁供,势必会影响两国关系,这与赞普的主张背道而驰,还是跟太傅大人解释清楚,一切照旧寻例。”
郎仆野闻言,深邃的眉眼间立时浮出狠戾,啪一声将短刀拍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