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笑着,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圆满。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让她觉得不好的事情了。
前途一片光明啊白露!
一个外地来旅游的小哥正在付账,嘴里嚼着个口香糖:“和家里人报喜没?这不得让他们奖你个苹果全家桶的。”
“啊”
白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知道一点她家的事的老板娘帮忙打了个圆场。
肯定还是要说一声的毕竟后面也要离开家。
算起来,她跟家里人很久没见面了。当时为了戴淑云的精神健康考虑,白建业给她和儿子在隔壁小区某栋的七楼买了个平层,还配了保姆给他们,白建业偶尔回羊都了也是去那。高中时白露住校,白家那栋别墅里就空无一人,现在她高考完了,就一个人住在了那座别墅里。
之前戴淑云问过白露有没有空和她聊聊。但是当时白露由于害怕,没有回复她的短信。
嘴里的西瓜挺甜的,白露问了句老板娘是在哪儿买的,也过去买了一个提上,准备去看看妈妈和弟弟。
刚下班的宋景行开着车路过时,看到了那个有点费力地拎着西瓜的身影。他忽然想起来局里今天都在说谁谁谁家孩子高考考了多少——啊,白露也是今年高考来着。他喊了一声她,但白露没有听到,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宋景行知道这个小区住着她妈妈,他出现在戴淑云面前怕是只会刺激到她,但今天下午队里在蹲人,他身上穿的是便服,帮白露拿下西瓜送她上电梯就走还是可以的。于是宋景行停好了车,快步跟上已经走出些距离的白露。
小区是对称的设计。左右两边是面积相对小些的楼盘,中间那栋楼,被绿化包裹,装修更好、面积更大、房价也更高,就是当初设计的时候有些问题,楼面前的路是一个长长的、倾斜并不明显的斜坡,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水排水什么的。
“白露。”宋景行又喊了一声她,被一声巨大的雷鸣掩盖过去了。
已经走到斜坡一半处的少女似乎受了惊,抬头看了一眼天,随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宋景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大片乌云涌动着——要变天了。
不。她不是在看这个。
宋景行的目光缓缓向下,看到七楼的窗口处,抱着孩子的戴淑云踩在窗沿上,正低头看着白露。隔得太远,白露其实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只是感觉凉意顺着鞋跟一点点爬上身体,如冷冰冰的金属咬住了她的心脏。
宋景行寒毛乍起,迈开步子猛地向前跑去。但为时已晚——戴淑云毫不犹豫地往前探了探身子,整个人向下倒去。
白露手彻底没了力气,塑料袋里装着的西瓜“砰”的一声砸到地上。躯体破碎,鲜红的液体飞溅,顺着斜路蜿蜒、蜿蜒。
嗓子痒痒的、麻麻的。她的腿也发着颤。大脑似乎被敲击了一下,恍惚感仿佛变成被搅乱的大大小小的圈,在眼前不停缩小、胀大。
她喊不出、动不了,只是颤抖着。
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感觉有有什么滚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子。
她低头,往下看去。
是一颗眼球。
像很多年前一样,有人用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干燥、温暖的掌心。
“别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