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雅伸出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仰起头望着树上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背对着鸣雅睡在一根粗壮的树杈上,身着黑袍、银发披散,一条腿支起,一条腿垂下,修长白皙的赤脚悠闲地晃悠在摆动的枝叶和光影之间,好不快活。
“又不束发、又不穿鞋!像什么样子!快给我下来!锦秀公子!”
鸣雅上前,一掌拍在了粗壮的树干上。
大树剧烈地抖动,枝叶摇晃,连带着树上睡着的人都快要被晃下来了,就在这时,黎锦秀睁开了眼睛一跃而起,他身形轻巧地在树干之间跳跃,最后安稳地落在了地面。
“不要生气,鸣雅。”
黎锦秀拍掉粘在袖子上的落叶,“不过小憩一下。”
鸣雅拉着一张脸,训斥道:“您一个哥儿,成日里不穿鞋、不挽发,衣服也穿不整齐,像什么样子?”
鸣雅是家里的教习嬷嬷,年纪不过四十岁,为人古板、严肃,最看不得黎锦秀这副散漫而不修边幅的样子。
黎锦秀道:“我说过了,衣服太多、太复杂,我穿着不舒服,这一件就够了。”
“鞋子太紧,木屐穿上难响,我都不爱穿,再说,你们不让我出门,那穿不穿鞋又有什么区别。”
“挽发太麻烦,你们又不许我剪了,那只能披着了。”
鸣雅被他这些歪理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您去看看!这四城一京谁家公子小姐像您这个模样!叁天后您就要嫁到弥玉家去了,难不成要给时黎家丢脸么?”
黎锦秀与她擦肩而过,轻飘飘地说道:“姑姑您教导得是,所以为了不给时黎家丢脸,我没答应要嫁过去。”
“你——”
鸣雅惊讶地去追他:“你不嫁过去!?怎么可能?那可是时黎家和弥玉家的婚约,岂是您能说不嫁就不嫁的!”
“姑姑这么着急,要么让夫人将你收为义女,嫁给弥玉片羽,也算全了一桩好事。”黎锦秀不轻不重地说道。
鸣雅气得脸发白:“公子越说越不像话了!”她比夫人都大,怎么能做夫人的义女。
黎锦秀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将气急败坏的鸣雅挡在了外面。
“开门!公子开门!”
鸣雅拍着门,黎锦秀充耳不闻,他走到房间里打开了里面的一扇窗,翻了出去,心中默数“叁、二、一”——
再抬起头时,一个身着华服、银发高冠,风度翩翩、眉眼阴柔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时黎镜华,时黎家的少主。
“锦秀,你要去哪儿?”时黎镜华温柔地问道。
黎锦秀道:“随便走走。”
时黎镜华此时看到了黎锦秀沾了灰的脚,轻叹了一声:“怎么又不穿鞋?小心受伤。”
“小时候,锦秀也不爱穿鞋,最喜欢让哥哥抱着走来走去。”他向前走了两步,伸出了手:“哥哥抱你回去。”
黎锦秀不动声色地退后:“不用了。”
时黎镜华有些受伤地垂下眼眸,长睫如蝶翼轻颤:“我忘了,锦秀长大了,不喜欢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