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楠粤不是擅长撒娇的类型,外婆是她的例外,似乎从小到大,只有在外婆身边,她才能够放心做小孩。她俯身从后面抱了抱郑暇君的肩,亲昵道:“外婆,你一定要慢慢老。”
郑暇君温柔拍怕她的手:“当然,外婆还有一个愿望没实现呢?”
邹楠粤好奇:“什么愿望呀?”
“我的外孙女还没有遇见她爱的人,我要等到爱你的那个男孩子出现,亲手把拜托给他照顾,才能放心闭上眼睛。”
“外婆!”邹楠粤嗔道。
“怎么了?外婆和别人家的老头老太太一样古板?”
“才不是。”邹楠粤摇了摇头,她慢慢将心中酸酸甜甜的情绪消化掉,说,“你是想让我幸福。”
郑暇君欣慰地笑了:“是啊,我特别想看到你幸福。”
邹楠粤继续推着郑暇君前行,她们沿着河岸走,微风徐徐,河面上波光粼粼,细腻的涟漪追随着风的方向。春天的公园生机勃勃,不管是人、动物还是植物,有老爷爷一只手拿着鱼竿一只手牵着小狗进了树林,蝴蝶小鸟大概知道没人抓捕,大大方方飞到眼前,之前被大风刮断的一截树枝,竟然也努力开出了紫色的花,生命力真让人钦佩。她只看眼前的事物,不去胡思乱想,久违地觉得心情开阔。
忽然郑暇君问她:“上午和你妈闹不愉快了?”
邹楠粤一下子又郁闷起来,“嗯”了一声,她忍不住向外婆告妈妈的状,就像小时候那样,只要她认为是妈妈犯了错误,以妈妈的身份压制她,她就会找外婆告状,然后妈妈也得挨她妈妈的骂。
“妈妈只知道窝里横,以前为了奶奶的自私自利跟爸爸经常吵架,把气全撒在爸爸身上。在奶奶面前却一句硬话都不敢说,想要孝顺的美名。她自己不反抗,还不允许我反抗吗?这是什么道理呀,我又没有说错,奶奶就是不要脸。”
但是这一次郑暇君却没有站在邹楠粤这边,她说:“是你做得不对,那是你奶奶,不管有多生气,你都不能口出恶言。”
郑暇君语重心长,“她一个没念过书的老太太,只认得钱上的数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你受过高等教育,知识水平远胜于她,怎么能不管不顾骂人,拉低自己的层次呢?而且人言可畏,你也知道你奶奶的德性,你以为你骂一句不要脸她就清醒了?她只会把错误归咎到你头上。你想想等你以后交了男朋友,要谈婚论嫁了,万一人家父母听到这些话,心里有可能会对你嘀咕两句。我们要往长远看,你妈妈是为你好,可不能因为这事怪罪她。”
这些道理出自外婆之口,邹楠粤即使不全部认同,她也不会和她辩论,听进去一两分,面上乖巧:“好,我以后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说过分的话。”
郑暇君感到欣慰,继续说:“你奶奶要赔偿金,给她就是了,打官司影响你名誉,你才二十来岁,因为经济纠纷和亲奶奶闹上法庭多不体面。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就想着她一个快死的人了,活不了几年,不跟她一般见识。”
“可是,外婆,正因为她可能活不了几年,我大伯和小叔才这么积极地参与进来,剩下的钱就要作为奶奶的遗产留给他们,凭什么呀?”
是呀,凭什么?
郑暇君沉默。
一直到夜里很晚,邹楠粤躺在**无法进入睡眠,心烦意乱得很。她的心情极度焦躁,某一刻,她实在忍耐不了,再继续待在家里,说不定她会做出一些发疯的行为吓到外婆和妈妈,她穿上外套,从卧室悄悄探出头去,客厅里还亮着光,外婆坐在沙发上边打瞌睡边看电视,她轻手轻脚溜到玄关,换了鞋子,轻轻地开门,又从外面轻轻地拉上。
她想喝酒了,就去买了一袋啤酒拎回小区,坐在楼外的长椅上,任由苦涩在嘴里发酵,又咽进肚子里。
楼上梁和岑还没睡觉,他决定抽一支烟再去洗漱,走到阳台栏杆处,衔了一支烟到唇边,垂眸去点燃,忽然目光一顿,他见到一个借酒消愁的人。
他在楼上抽着烟看她,直到一根烟抽完,邹楠粤还没有回家的迹象,于是他下楼去找她。
有阴影覆在身前,邹楠粤抬起脸,心脏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