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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第1页)

裴羁。是他。

那个傍晚她吻的人,不是窦晏平,是他。

似是头顶是了多时的剑轰一声落下,无数念头一齐涌上来,待要细想,又只是空白,苏樱僵硬地站着想叫,发不出声音,想逃,又知道不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见裴羁沉默的侧脸,他在等,等她上前,等她将两年前那笔欠账,一样样都算清楚长长短短,快快慢慢,裴羁听见了苏樱的呼吸声。她很紧张吧,惹得他的呼吸也跟随着急了又缓,慢了又快。他好像总是很容易被她扰乱,究其原因,都只因为那个黄昏,那个不该发生,又不该止步于此的吻。他的心魔。在那个吻轻轻落下时,在他无数次挣扎反复,背弃原则前去赴约,却发现她想要的人不是他时,疯狂滋长。他牢牢掌控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诱惑、挫败、失望,都源自这个他一眼就能看穿的轻薄女子。心魔难破。但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他会找到他的答案。

不远处人影一晃,她动了,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裴羁安静地等着。

苏樱一步步走着,千头万绪,都变成一句话。为什么,是他

她捉襟见肘的人生里,极少有的贪念,从隔着帘子看见他抚慰裴则,到离开裴家,到再次相见,那么长的时间里她对他的敬畏和向往从不曾变过,她一声声唤他阿兄,是算计,亦是真心。他是不同的。甚至连对窦晏平,她都不曾有过这么长久的留恋。可偏偏是他。

近了,更近了,他一动也不曾动,昏暗中萧萧肃肃的身形,让她突然生出天真的念头,事情不应该是这样,也许他只是生气她的放肆,也许他只是想要一个解释,只要她说清楚,他会原谅她的。抱着微弱的希望,涩涩开口:“阿兄。裴羁眉头重重一压。不对,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不该叫阿兄,更不该像现在这样迟疑沉重。一切都该像那个傍晚,她轻盈着脚步走近,轻轻在他面前弯腰,她的手抚上他的肩,柔软的唇落下来,像花瓣,像春目的美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哀伤错愕,几乎要把他刻骨铭心、片刻不能忘怀的旖旎全都毁掉。

“阿兄,”她犹不知晓此时错得有多离谱,哽咽着继续说道,“我错了,那天是我认错了人,我不该那么做,只求阿兄宽宏大量,原谅我吧。裴羁猛地睁开眼睛

耐心是在一刹那间消耗殆尽的,一把抓住她,近乎粗鲁地命令:“叫哥哥。

苏樱跌跌撞撞,落进他怀里。降真香气一要时浓郁到了极点,他的眼在昏暗中异常明亮,定定停在她上方,让她突然一下,明白了方才的念头有多可笑,他不需要她的解释道歉,他要的只是她。他跟卢元礼,,与她熟悉的那些男人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他是好兄长,那么只是对着斐则,他的亲妹妹,如果他是光网卖月的君子,那么只是对着那些高门贵女,那些身份地位配得上他的人,而不是对一个破坏他父母婚姻烟,给他带来无数污点麻烦,卑微无依的浮如口子。

她又怎么敢奢望做他妹妹。又凭什么觉得只要解释清楚了,他就会放过她

硬生生压下心头的苦涩,顺从他的命令:“哥哥。

裴羁心底一颤。像突然被什么击中,怒恼着,又沉沦着。不是这样,那天她是轻轻伏在他怀里,柔软的唇蹭着他的唇,吐气如兰的声。那刻骨铭心的一刻,他从不曾体验过的,异样激荡的战栗,他在之后无数个黄昏坐在同样的位置,一遍一遍回味的奇异滋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硬干涩,没有一丝欢喜

她根本就是敷衍。哪怕这粗劣的敷衍已经足够让他呼吸发紧心尖发烫,但不一样,甚至她对着卢元礼和卢崇信的时候,也不是这般浑身僵硬,冷冰冰的,像在打量即将厮杀的对手。她大约以为,他既要她,就可以任由她摆布了。裴羁蓦地松手,起身

苏樱从榻上跌落,扶着矮榻坚硬的边角,看见裴羁远去的背影在门外一闪,随即没入昏暗

可她不能让他走,她来是为了叶儿,现在正事还不曾说。急急追出去:“等等,叶儿她。。。。。

砰,院门在面前甩上,黑暗中听见马匹咴咴的声响,苏樱急急拉开门,裴羁策马向外,一跃消失在远处。到此之时,才惊觉恐惧竟如此强烈,让人手脚都打着颤,怎么也止不住。苏樱紧紧攥着拳,慢慢吐气,极力平复着。竟然是裴羁。那些莫名其妙的恐惧,那些逼到绝境也不敢开口的犹疑,到此之时全都有了答案,他要她,如同卢元礼想要她,一样没有什么端方君子,没有什么心怀悲悯的兄长,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他是不可能娶她的,那么他想要她,无非是图个皮肉之欢。对她这样卑微的人,也无非如此罢了

眼梢发着热,在微茫夜色中慢慢向回走去,侍卫守在院外,今日图穷匕见,这书房,今后应当不会再对她锁着门了。苏樱昂着头从跟前走过:“告诉你家郎君,我等着他。他要她,那就一定会返来。她不懂他为什么怒恼走了,但,只要他要她,她就一定能想出办法,救出叶儿裴蜀纵马跃出大门,在微茫夜色中漫无目的走着,

今日不该来。该当晾她更久些,等到叶儿危在旦夕,她就不会像今日这般拿捏,只

是想要蒙混过去。亦不该走。嗔怒都是无能的表现,她一向狡诈,很可能从中窥见他的沉迷,今后更要肆意践踏,利用,对上她,他总是太容易被扰乱,不能再拖,必须尽快解决此事

”郎君,”张用从宅中追出来,“苏娘子说等着郎君回去。

“不必理会。”口中如此说,仍旧下意识地向宅中一望,随即策马向前,“送医士去御史台狱,给叶儿疗伤。叶儿那夜受的答刑虽不曾伤筋动骨,但牢狱中缺医少药,拖到如今也渐渐沉重,她只是局外人,白白受了牢狱之灾,没必要连伤病也不给她治“是。”张用答应差,两天前转进御史台狱后裴羁便安排了医士为叶儿疗伤,这两天已经好转不少,这位主子嘴上说姜不必理会苏樱,却连她嫂女的伤势都要辛自安排,张用觉得,只怕打不了一天,他便又要过来看人,拍马离开,“属下这就夫安排。“周遭再又恢复了平静,星子暗淡,月色清透,裴蜀按辔停住,默然伫立

他的心魔,比他预料的,更甚。

原以为重复两年前的情形,听她像两年前那样唤他哥哥,让她如两年前那般轻轻吻他,那些执念便会烟消云散,可事实却是,他此时的失望不甘,更甚于往昔假的真不了。当她错认他是窦晏平时,那个吻怀着羞涩带着热烈,冷心如他,也能感觉到其中无尽的情意,可今夜的她,拙劣,生硬,连模仿都称不上。又让他如何能够剜掉心魔。加上一鞭,催着照夜白向大道上驰去,夜风凉凉地吹着,缭乱的心绪一点点平静。再晾她几天,等她认清谁是主宰之后,她会知道该怎么做三更时分,侍从还不曾带回裴羁的消息,苏樱吹了灯,掩门睡下。

看来这一两天之内,他是不会回来了。他的怒恼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到现在也没猜透,今天的一切太过突然,让她至今还有些不敢相信,一想起来心里便刀扎一般的痛楚那样的裴羁,她以为浑浊世间少见的君子,甚至还幻想着他能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却换来这样的结里但,事已至此,哀伤自怜都是无用。他既要她,那么这几天叶儿应当不会出事,他把她独自一个关在这里,又拿捏着叶儿的性命,他一向手狠,不让他消了气,他不会救叶儿。眼前蓦地闪过昏暗中他半掩的侧脸,苏樱低低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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