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姝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又忽然抬头质问谢兰臣道:“你早就看出那杯酒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喝?你要剔肉还母,说死就死,我和昭儿在你心里就一文不名吗?”
当尤丹告诉魏姝,如夫人给谢兰臣准备了毒酒时,魏姝忽然就想到,谢兰臣那天给她讲的哪吒的故事,谢兰臣说:父母之恩,非拆骨还肉不能报。
那时候魏姝就猜到,即便谢兰臣早知道那是杯毒酒,只要是如夫人递给他的,他也一定会喝。
于是,魏姝给了尤丹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的是她从公主府的大夫那儿要来的药,也是毒药,但只是症状看起来吓人,却并不致命。魏姝嘱咐尤丹,到时候要想办法以此换掉如夫人的毒酒。
多亏尤丹从李闲云那儿学了不少三仙归洞之类的把戏,手上动作不说练得炉火纯青,但借着宽大的衣袖,在倒酒的时候,快速换掉杯子里的酒并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不确定如夫人会递给谢兰臣哪杯,尤丹还特意把两个杯子里的酒都换了。
之所以换的还是毒酒,而不是无毒的,是为了要骗过如夫人和大夫人。
可即便魏姝已经提前换了酒,最后一刻,她还是提醒了谢兰臣。那时候,她心里其实是希望,谢兰臣能为了她和昭儿,放下那杯毒酒的。
可谢兰臣却没有。
然而此刻,谢兰臣却还说道:“如果公主当时上前拦下我,我肯定不会喝的。”
魏姝不免有些气道:“我还要怎么拦你,我都求你不要喝了……”
谢兰臣忽然十分跳脱地说了一句:“公主喜欢上我了。”
魏姝刚冒出头的火气,瞬间被这句话冻住,人也跟着变得有些僵硬,而谢兰臣则还在娓娓说道:
“公主当时,完全有机会上前夺下我的酒杯,可公主却没有。因为公主还记得我说过要剔肉还母,所以公主尊重我的选择。昨天我模糊醒过来一阵,听谢闵说了公主是如何救下我,以及在那些武将面前,如何美化我对靖西侯见死不救一事的。公主可谓对我偏袒爱护至极。
“但公主其实完全不必更换毒酒,就像公主在漳州时说过的那样,我死了,公主和昭儿一起接管西北,做一个有权有势又有钱的寡妇,这才是更好的选择。可公主却没有。
“也就是说,前些天公主为我做的事,均是出自真的真心,而非利益考量下假装出来的真心。公主之前说过,公主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会尊重偏袒爱护他。而我,恰恰有幸得到了公主发自真心的尊重偏袒和爱护。”
随着谢兰臣的分析,魏姝先是迷茫了一瞬,后又觉得羞耻,等听完的时候,却又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喜欢上谢兰臣了。
可喜欢了又怎样?谢兰臣是自己的夫君,喜欢他既应该又光明正大,没什么好羞耻的,谢兰臣之前也说过喜欢她的……但她现在很想知道,谢兰臣的喜欢,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真心……
魏姝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你呢?你的喜欢是真心还是玩笑?”
“当然是真心。”像是回想起什么,谢兰臣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我从初见公主时,就仿佛是在路上偶然遇见了一枝好看的花,一眼就让人心生喜欢,一开始倒没有想要把它采折回家,可它却突然主动挂住了你的衣袖——既然它想要和你回家,谁又能舍得拒绝一枝好看的花呢?
“虽然养花并不轻松,但它赏心悦目,馥郁怡人,花瓣开了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都是一种别样的美,从不会让人感觉到腻烦,慢慢地,你就会希望它能永远在你身旁绽放,并且只为你一人绽放……”
“好了你快别说了,我知道你的真心了。”魏姝红着脸打断他,再听下去,谢兰臣这个说的人不觉得不好意思,她的脸却烫得快要熟透了。
魏姝捂着脸缓了缓,又问谢兰臣:“如果我真的没有救你,而是选择做寡妇,你会怨我吗?”
谢兰臣摇了摇头,笑容随性洒脱:“一切皆为法,如梦幻泡影,生死随缘罢了。即便公主没有救我,能在死前,同公主和昭儿相处这一段时光,于愿足矣。”
“不过,”谢兰臣望向魏姝的眼睛,“公主最后还是救了我,那便从此刻起,我的后半生就都是公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