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就像街角灌木丛的绣球开花,有一便会有二。
小朋友从不成音调的咿呀学语,到有固定意义的称谓词组也许很难,可一旦开窍,把一个又一个的词组连成句子却会很容易。
顾非臣也终于确定了,他儿子之前不爱说话,既不是因为受到了他天生寡言的影响,也不是因为小猫咪变成人后的身体还有哪里不适,他就是单纯的……
懒。
具体表现包括但不限于,能用点头摇头表达的,他就一定只会用自己的脑袋,能用点读机代答的,他也肯定只愿意动动手指,只有在实在是表达不清楚的情况下,他才会用软绵绵的语调,慢吞吞地开口。
好比:“爸爸,我想——看电视——”
也好比:“我今天——出门溜溜——,看见了小鸟——说话。”
小朋友说话经常会断在莫名其妙的气口,搭配顾总那张与生俱来的冷淡脸,总给人一种“什么话呀,还要我亲自说”的理直气壮。
上辈子,在顾临临还是一只年幼的简州猫时,他的这种特征其实就已经有所显露。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巡逻途中也经常随地大小躺,躺在花丛里,躺在廊檐下,躺在冬日仿佛能把整个小猫都融化的阳光中,烤“熟”一面,就懒洋洋地翻个身,再烤另一面。
不管是谁喊顾临临,只要他能看到对方,他就只会闲适的趴在原地,不紧不慢的摇一摇自己毛毛的大尾巴算作回应。
每一次的反应都像是拿尺子量过,多一寸一厘都不可能。
顾非臣看着百科上“简州猫喜静”的介绍,陷入了沉思。那他上辈子到底是怎么觉得儿子是个非常喜欢喵喵的小话痨的?
很多事情都经不起推敲,因为一旦滤镜碎掉,就会发现残酷的真相。好比在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现在,聪明了两辈子的顾大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过去他儿子喵喵叫的时候,好像永远都是有目的性的,不是想要小鱼干,就是想要更多的小鱼干。
他每次回家,顾临临都会晃着大尾巴,一路喵喵喵的跑来,先蹭蹭,再贴贴,然后……
准确无误地把爸爸领到他龙窑青瓷的盆盆旁,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示意对方看本该装着小鱼干的地方空无一物。
把顾临临刚抱回家的一段时间里,顾非臣经常上当,以为是侍女忘记喂了,很自然地就会弯腰拿起食盆旁边的小零食,随手投喂一些给小猫。后来才发现,这只巨馋小胖子对谁都一样,还会很机灵的分开单独领人过去,主打的就是一个“能骗一个是一个”。
偏偏无知的人类还就吃这一套,一直到顾临临到顾府的第三个月,才终于被人戳穿骗术。不过没有关系,骗术虽老,能骗的新人却还有很多。
上辈子是爸爸源源不断上门拜访的下属,这辈子……
第一批遭殃的就是家里的小周助理、张妈等人。
顾总通过儿童智能监控目睹了整个“犯罪过程”,前一刻顾临临才从帮厨小姐姐那里偷吃了一个芝士味的蛋挞,转头就敢跑去找在客厅打扫家的张妈再骗一个巧克力味的。最过分的是,他有时候吃完,连嘴都没擦,带着一脸的蛋挞皮碎渣,就敢抱着小周助理的腿,一脸期待的说:“我们偷偷再吃一个好不好?谁也不告诉!”
顾总眼神死。
秘书小姐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总裁沉默内敛的模样。明明还是和往常一样凌厉却英俊的面容,一样在作出决定时杀伐果断的气势,可她就是默默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轻微的、不易察觉的……房塌了的感觉。
大概是她的错觉吧,以自家顾总这个出身、这个地位、这个能力,谁敢骗他啊?
看到秘书小姐进来,顾非臣也很快回到了工作状态,一边禁音了平板上监控画面的声音,一边问:“怎么?”
还是老一套。
裴家的股东在闹事。
裴家的股东总在闹事。这群人大部分都是跟着裴老爷子好不容易才打下江山的老一辈,年轻时什么样不好说,老了之后倒是一个个派头十足,尤其是在裴老爷子住院静养这段时间,不管是谁都好像觉得自己可以仗着倚老卖老来指点两句。
事实上,早在三四年前,当年纪轻轻的顾非臣越过一众叔伯直接进入董事局时,就已经迎来了一轮又一轮的猜测与讨论。
那时候真是谣言漫天乱飞,猜什么的都有,有说裴老爷子老糊涂的,他对大房的亏欠内疚之心已经侵吞了他的智商;也有说顾非臣手段了得、狼子野心的,指不定是怎么利用他早逝的亲妈和姥姥来蒙骗了孤寡老人;总之,反对唱衰的声音此起彼伏,但这些并不重要,因为最后他们全都闭了嘴。
在顾非臣力排众议趁着新媒体崛起的东风,让已经大不如前的集团利润翻了一番的惊人数据面前。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顾非臣能让所有股东赚上更多的钱,那他就是最令人满意的集团副总,不管是谁都只能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