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仙人”急赤白脸地挥开陆平川的手,连声喊道:“行了,行了!”
接着,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洛丽塔”一眼,啪的一声地将还剩半杯的鸡尾酒敲在了吧台上,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看着“龟仙人”的背影再次挤进人潮,陆平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拍了拍袖口,正准备回包厢,身侧突然传来一道女声:“谢谢。”
他一怔,略带吃惊地看向那位“洛丽塔”。
这一照面,陆平川看清了她的眼睛。准确地说,是看清了她的眼神。
面具勾勒下,她有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只是看过来的眼神像一汪寂静的池水,毫无波澜。
而狐狸面具下的岑潇,也就此看清了陆平川。
眼前的男人戴着偌大的黑狼面具,露出一双桃花眼和一张四方口。而他身上的某高定品牌的早春新款,估计秀场里模特都没穿热乎呢,他就已经穿出来喝酒了。
即便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纨绔子弟的气息,但看这身行头,他怎么样都该是二楼包厢里的客人。
所以,他是特意从楼上下来,替她解围的吗?
迎着岑潇探究的目光,陆平川收回脚步,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知道他在酒里下药了?”
“知道,但还是谢谢你。”
岑潇伸出戴着蕾丝手套的手,举起自己的玻璃杯,向陆平川展示道:“其实,你大可放心——我不喝酒的,我才十七岁,未成年。”
杯中的柠檬片随着气泡水晃起起来,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扁舟,势单力薄中透着股乘风破浪的决绝。
陆平川迟疑了几秒,又冲岑潇说道:“看来,这里的保安……不太行。”
岑潇耸了耸肩,和酒保要了杯威士忌加冰,送到陆平川面前:“这杯我请你,算是谢礼。”
陆平川也不客气,接过酒杯就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威士忌?”
“猜的。”岑潇说着,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你来参加化妆舞会,但没有Cosplay,应该不喜欢鸡尾酒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但听你的声音又很年轻,应该也不喜欢白兰地和龙舌兰。啤酒太淡,朗姆酒太甜,那——只有加冰的威士忌,刚刚好。”
她的声调毫无起伏,就像在背诵课文。但陆平川听着,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即便她是乱猜的,但这乱猜的逻辑倒也通顺。
而最让陆平川吃惊的是,如果她真是十七岁,又怎会如此懂得看人?
好奇心就像舞池里光怪陆离的彩灯,交叠着虚影,勾着人前进。陆平川觉得眼前的“洛丽塔”比楼上的“贝蒂小姐”有趣多了,于是长腿一跨,直接坐上了那张高脚凳。
“现在论到我了——让我猜猜,你一个未成年少女,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说着,泯了口琥珀色的酒液,“是不是和家里人闹矛盾了,所以离家出走,来酒吧搞叛逆?”
许是这个男人才帮过自己,岑潇对他有种天然的信任感。她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并未确认他的猜测,只追问道:“那你再猜,我是因为什么和家人闹矛盾的?”
“唔。”陆平川单手托住下巴,思考片刻后才道,“他们希望你做个乖顺的洛丽塔,但你其实想做狡猾的小狐狸。”
他说得很随意,就像随口开的一个玩笑。但岑潇听着,却愣住了。
她怔忪地看着陆平川,嘴巴不自觉地张成O型,那犹如死水一般的黑眸里窜出一簇火苗,但不过几秒就熄灭了。
陆平川惊讶道:“我猜对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岑潇收回目光,垂眸看向玻璃杯,“他们有人希望我是乖顺的洛丽塔,有人希望我是狡猾的狐狸精。”
陆平川听着一愣,注意到她的用词是贬义的“狐狸精”,而不是可爱的“小狐狸”。
什么样的“家里人”,会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去当“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