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天色昏沉,一只狸猫慵懒地趴在墙头,见到有人,轻轻“喵呜”了一声,跳进了院中。
陈宅的门庭上已经挂起白绸,约莫是陈习远的尸体还未送回府,加之流民猖獗,陈宅大门紧闭。
轻影试着叩了叩门,一个老婆子骂骂咧咧地把门打开一条缝,看都未看一眼,从里面丢出两个馒头:“走远点走远点,别来扰了。”
轻影愕然,刚想叫住,门又“砰”的一声合上了。
轻影又敲了几声,这次连施舍馒头的人都没有了,反倒是巷子中的两个小乞丐听到响动两眼放光,一阵风似的将馒头捞起,狼吞虎咽起来。
轻影本想直接翻墙进去,但天还未黑,她这身水蓝色的衣裳还是太扎眼了些。
她顿了顿,走到小乞丐身前,问道:“你们每日都在这巷子乞讨吗?”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抬起眼来,将手中的馒头往乌糟糟的衣裳中一藏,戒备道:“你是谁?不许抢我东西。”
轻影看着他清澈稚嫩的眼,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从荷包中掏出一些铜钱:“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这些铜钱就是你的。”
“什么问题?”小男孩急切地盯着她握铜钱的手,舔了舔嘴唇。
轻影蹲在他身前,问道:“你在这条巷子待了多久了?”
小乞丐想了想,又偏着脑袋掰起手指,他的表情告诉轻影,他应该并不怎么会数数,但还是认真回轻影道:“五、六个多月。”
如此说来,这小乞丐不是因为水灾流落此地的,他长得并不瘦弱,脸上甚至还有一些肉感,就是身上脏兮兮的。
轻影问:“这户人家经常给你们拿吃的?”
小乞丐点头:“以前还有鸡腿、米饭,现在就只有馒头了。”
天灾之下,人人自危,还能接济乞丐的人家,心眼应该坏不到哪里去,怎会和山匪勾结!
轻影愈发不解,接着问:“给你们送吃食的,一直都是那个老婆子吗?”
小乞丐摇头:“有时候是那个官老爷,他跛着脚,不爱笑,但是他会给我们拿饴糖吃,可是我们已经好多天没见过他了。”
轻影听完,心中一阵唏嘘,这群孩子根本不知,给他们送饴糖的陈司马已经不在了。
轻影不忍心掐灭他们的希望,未再说什么,将铜钱给了小乞丐,又将他们送回了藏身的山神庙。
西天的残白终于被黑夜替代,轻影掏出一块黑布巾,系在脑后简单遮面,而后一个纵身,借着院墙边的槐树,悄无声息地落进了陈宅的后院。
院中一片死寂,只有几盏白色的灯笼在连廊下泛着幽弱的光,轻影绕过灯影从花丛中穿过,很快便到了正房的祠堂,里头燃着数十根白烛,将祠堂的方寸之地照得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