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私塾离开,俞慎思怀中多了一册《论语集注》,正是刚刚他翻看的那册。
苏夫子将此书借给他,告诉他,半个月后过来要考问。
俞慎思不知这“考问”是解惑,还是刁难,心中惴惴。不过万幸的是苏夫子没有因为他而对俞慎言有不同,还给他几道题目,让他回去写几篇文下次送过来。
他问俞慎言:“刚刚我那般无礼,苏夫子会不会不喜我?”
俞慎言也摸不清苏夫子的意思,苏夫子的确素来不喜狂傲的学生,在收学生的时候第一项就是看学生的性情,对于狂傲无礼,即便天赋过人也会拒之门外。但今日夫子虽表现出不高兴,却还借书给幼弟,他也不知夫子何意。
他还是宽慰幼弟:“你且仔细看,不懂的大哥给你讲解,下次夫子考问不出差错总是没错的。”
俞慎思点点头。
俞慎言又问:“你刚刚回答夫子所问,是自己领悟的?”
他虽然这几天教幼弟读《论语》,也仅仅是教他诵读,没有多讲解,就是担心讲得太多,幼弟这个年纪不能理解。想等他全背下来,意思也都能明白了,再深入讲解,循序渐进。
哪承想,幼弟今日拿着《论语集注》竟能自己看明白,虽然答夫子的问不算完美,却已经可以和学堂中的学一段时间的学子相比。
幼弟爱读书他是知道的,却不知道他竟然如此长进。
俞慎思道:“大哥说过,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刚刚又看了集注,若是还一点不懂,岂不太笨,给大哥丢脸?”
俞慎言笑了下,却不这么认为,若非是聪颖的孩子,哪里看一遍就能够领悟。幼弟有如此慧根,若是能够早点进学堂,读书必然比自己强许多。
他怜爱地抚着幼弟的头。幼弟走路、说话都比别的孩子晚,全家都说他生来是愚人,唯有母亲觉得他是“贵人语迟”。母亲如今九泉之下看到幼弟这般聪敏,一定很欣慰。
两兄弟说笑着,抬眼瞧见前面街口停着一驾马车,高晰和弟弟高昉从马车中下来。四个人迎面碰上。
自祭祖那日分别,高晰就期盼着能够再见。
他张了张口想喊旧的称呼,还是改了口。“哥。”带着弟弟迎上来,欣喜地道,“夫子说你这两日过来,我每日都盼着,终于将你盼来了。”
俞慎言笑了笑,他知晓那些事情与高晰毫无关系,他也并不知情。但是高明达是知晓的,甚至参与其中,身份注定他们不可能关系如初。
“时辰不早了,莫要迟到,夫子还等着呢,快过去吧!”搂着幼弟准备离开。
高晰挡在他面前,“哥,你这么不愿与我多少话?我们兄弟情分难道就因为一个身份而变吗?”
俞慎言不想多作解释,也不忍心将高明达的事情和他说,以高晰的性情,他定是难以接受,不过是受一遍自己当初的痛苦。高明达对他们姐弟心狠,对自己的孩子终究是慈爱有加。这一点,比高明进强。高晰比他幸运。
他答道:“不是因为身份,是因为我们都在长大,不该如幼时那般贪恋一起玩闹。如今你我各有自己的事要做,做好自己的事,不给对方添累,就是最好的情分。”
高晰没太明白。
俞慎言自不会与他解释,若是高晰因为纠结彼此关系的事而影响了今秋的院试,高明达自要给来找他麻烦。
“快去学堂吧!”俞慎言最后拍了下高晰肩头,带着幼弟离开。
高晰回头看着俞慎言在街口转弯消失,满心失落。
另一辆马车也在街口停下来,一个少年扑上来搂着高晰的脖子调皮地问:“晰哥等我呢?够义气,要迟到了,快点吧,否则要挨夫子戒尺了。”将人强行搂着朝学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