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迟来的尊贵水到渠成,身为靖后亲点的太子妃,温沅誉满京中。她与太子允琴瑟和鸣,宛如一对相识许久的眷侣。
赠她琼琚美玉,为她描眉画鬓,与她“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世间再没有比他更美好合意的郎君。
世间没有人不会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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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童年记忆里色彩斑斓的宫阙在一场场阴绵不绝的细雨中褪色成灰白颓败的砖瓦石墙。春日草长莺飞,夏日池光潋滟,大把鲜活烂漫的流光被燕子衔去筑巢,年复一年,风化成了廊檐底下被遗忘的一角寻常。
宫人的广袖裙裾起伏错落,一重一重将深宫掩没;年轻芬芳的脸庞上漫溢出的脂粉香气,滋养了一番番交替的、永不凋零的花信。
所有的美景像是被篆刻在勾阑陛石上的浮雕,一朝一代,未改分毫。
所以我只用记住一个四季的模样。
父王从来都不是一个臣民所望的帝王。他有着为君者最忌的柔软心肠,还有一腔源源不绝的廉价又多情的爱意。他曾爱过许多妃嫔,能如数家珍般细数她们独一无二的美丽;他也曾爱过每一季的花红柳绿,爱过蹁跹粉蝶,爱过枝头白雪;爱这一座座琳琅的宫殿,爱这浮沉更迭的人间。
他曾高坐紫台,乾坤在握十数载,没有纵横捭阖的智慧,只留给这浩瀚青史一笔无足轻重的威望,留给我一段抛不却又斩不断的缘。”
空阔的殿宇是一片旷野,他奔跑穿梭于重重帷幔间,张开的双臂化为一展羽翅,带着他扶摇天地,俯瞰这阕虚室——
晴轮背后,乌金暗藏。一夜间穹顶裂开一道巨大的沟堑,琼英玉霭如泄而下,层层密密铺满阶墀。艳阳天里,三九骤临。
他在满目苍白的怆然之中迷失了方向,被四面八方的怒风吹散羽翼,要么随之飘摇到另一个地方去,要么放弃抵抗,直落坠地。
便只听“锵——”地一声,金革碰撞的鸣音破开一线天光。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条缝隙,看见了一双燎原般的眼睛。
“殿下,殿下——”
萧允猛地惊起,后背煞凉,手脚还尚未从痉挛中恢复。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等到心跳的擂鼓声平息,那只干燥温暖的手才缓缓从眼前抽离。
“殿下。”
双目所及处是一团模糊的光晕,像是被河水浣洗过的澄月,在素纱上晕开一轮不规则的轮廓。
“宫人点灯了么?”
“是,已是五更天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先帝大敛之日,这双眼睛竟突生恶疾,看景是雾里看花,看人如遥隔云端。这样的缺陷遑说是储君,即便寻常人家也要另择良木。
消息不胫而走,朝野上下顿时如同炸了锅的鱼,纷纷从他这滩泥潭里摆尾上岸,忙不迭挺着白花花的鱼腹去向厉王陈表忠心。他的眼疾来得那么巧,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另有蹊跷。可惜人趋利而往,有些话光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都是禁忌。
新君践祚借此布施恩泽,广发皇榜寻觅良医,声势浩大,却不见半点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