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可我也只能是随口劝劝……”卫姝瑶脸上现出难色。
长顺眼睛一下明亮起来,笑道:“哎,只要劝劝,哪怕陪殿下说说话也行。”
卫姝瑶叹了口气,拿着食盒回了屋。就见谢明翊正拿了张白纸,执笔画着什么。
殿里静悄悄的,只听见他行书换纸时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坐在桌前,身形挺直,肩上落了层薄薄的烛光,像一片残阳斜晖。
卫姝瑶怔愣看着谢明翊,目光落在谢明翊的膝盖上,然后缓缓移至他劲瘦的腰肢,挺阔的肩膀,最后停在他执笔的修长手指上,在烛光下似玉般光润。
他写字时,确是很好看的。
恍惚间,卫姝瑶突然想起初见谢明翊的时候。
那时她才七岁,厌极了做功课,无论父亲如何威逼利诱,她依旧不为所动,仗着父兄疼爱,整日贪玩。
一日,卫鸣携她去沈府,她路过后院时不慎迷了路,闯进了角落的小院。
她小心越过乱石,拨开挡路的丛丛青竹,便看见竹林深处有人。
苍翠竹影之下,一个瘦削挺直的少年坐在石桌前,端正练字。清风拂过,竹叶簌簌作响,他安静执笔,光晕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颜上,宛如清隽鹤影。
她以为是哪家的世子,上前搭话,可那少年却像是受惊般,匆匆离去了。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军中伙夫收养的小哑巴,沈将军看他可怜,特许他去沈府念书。
自此,她便对这个叫沈奕的少年生出了好奇。
卫鸣听说了,故意揶揄她道:“人家是个哑巴,尚能潜心练字,你堂堂国公千金,怎么连他都比不过。”
卫姝瑶不服气,气鼓鼓地跑去找父亲,说要去沈府的私塾念书。卫蒙求之不得,乐见其成,连夜和沈兴良敲定了这事。
是故,卫姝瑶在沈府一直念书到十三岁,整整六年。
她每次都会在进学堂前,有意无意地瞥一眼最角落里的那个少年郎。
他永远都是低眸伏桌,神色平淡至极,从不看任何人。即便偶有抬眼,那双清冷的黑眸里也是毫无情绪。
那时候,卫姝瑶就觉得,他虽然是个哑巴,却好像看不起堂上的任何世家子弟。
分明和那些出身显赫的世家子弟隔着天堑,他却给她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可那样的人,最终却因为她的恶作剧,被她摔碎了难得窥见的一点真心。
自重逢以来,卫姝瑶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他会如何报复自己。
可他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以至于她竟然生出了怀疑——
昔年那个被她戏耍的少年郎,难道失忆了么?
抑或,往日的一切于他而言并无任何值得记忆的必要,他根本不想分出半点心思来报复她。
卫姝瑶心底莫名生出一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