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本不必换地方,但盥洗房里令他感到颇为不适——
闷热的空气混杂着血腥味,还有她身上被血味玷污的香气,如一张浸水的帕子,捂得他呼吸不顺。
冷水自上而下灌溉着身体每一寸肌肤,溢散着丝缕寒气。
谢明翊放下桶,一手随意撩开散落的长发,一手插在腰间,深吸了一口气。
总算将今夜诸般纷杂的念头全部压了下去,那些容易让他失控,令他躁动疯狂的念头。
“殿下筹谋已久,不能在此时落下把柄,更不能让人猜透心思。”
他耳畔响起春搜出发前,沈兴良的劝告。
此次沈兴良没有跟着来春搜,若是他在,或许今夜……
是,他不应该亲自去救她,他知道。
从一开始,他便明白卫姝瑶笨拙的恳求背后,只是想利用他。彼时他落魄,她为了躲避联姻假装青睐他。现下,他高高在上,她也是不停用筹码来交换他的庇护。
她对他,不曾真心。
就连今夜他多次退让,也没能换来她温软地笑一下,甚至……比不上贺祈年的一粒药。
这都很正常。
他全都知道。
但,无关紧要。
他不在意她如何想的,他只是现在……恰巧需要她而已。
需要她留在身边,不许逃脱。
谢明翊慢慢披上衣衫了,离开汤池,大步向前走去。
接下来三日,卫姝瑶不曾离开暖阁,由着宝枝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不知是不是因谢明翊送来的药膏见效很快,手心和脚底的伤势,果然恢复得很好,只最初两日难熬了些,第三日已经可以自己握筷了。
期间长顺又送了一种新药膏,说是去疤痕的,特意叮嘱了宝枝如何使用。
这几日,谢明翊并未回寝殿居住。听梁锦所说,谢明翊既要忙着安抚皇帝,又要安排回程事宜,还得分心追查逆贼下落,分身乏术。
他没有多说是,自从春搜多番遭遇行刺,皇帝已经越发疑神疑鬼,干脆命谢明翊留在他身边,才勉强安心了。
又过了一日,卫姝瑶听得要启程回宫,心里有些失落,但也生出了庆幸。
失落于春搜自己计划了许久,却不料沈兴良竟然没有同行,而自己先是受伤,此后又被掳走,谢明翊盯她盯得愈加紧,她也寻不到机会和罗淮英碰头,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庆幸的是……终于不必再和谢明翊同居一殿了。这几日他虽然不住这边,但总会回来几趟,每次都令她颇感紧张,
是夜,谢明翊回了寝殿,停在暖阁前,稍微顿了顿,才负手踱步进去。
转过屏风,便见那道娇小身影缩在榻上,轻闭双眼,一只玉手露在锦被外面,在黯淡烛光下泛出盈润光泽。
谢明翊行至榻边,正想叫她起来,却一眼看见她眼角兀自带着一抹泪痕,似是刚哭过。
原本平淡的眼眸掠过一丝极浅的涟漪,他目光一顿,缓慢移至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