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长子已经归顺宁王,实乃心腹大患,殿下应当早早抉择,将卫姑娘送走,以免日后兵戎相见,令她两下为难。”
谢明翊将身后的烛火吹灭了一盏,殿内响起他突兀的一声冷笑——
“孤不喜重复一遍,二、表、姐。”
听见这称呼,云舒脸色煞是难看,将信封揣进怀里,急匆匆出去了。
谢明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啧叹了两下。
云舒并非慎王次女,而是皇帝早年间欠下的风流债,因着祖上血脉关系,与他当真称得上一声表姐。
但云舒颇为不喜提及皇帝,只因皇帝辜负了母女二人,甚至至今都不知她还活着。
她的母亲乃是慎王长姐罗浮郡主,昔年皇帝得以继承大统,亦是多亏了罗浮郡主劝说慎王相助。
可皇帝登基后,非但没有将罗浮郡主母女二人接回京城,反倒削了慎王兵权,更安排人试图抹杀母女二人。
此后,云舒顶替了早逝的慎王次女身份,才安然无恙活了下来。
天色渐明,一缕晨曦从漏窗洒落,投在地上,纤细尘粒飞舞。
谢明翊望着那束闯进大殿的细微光亮,想起三年前慎王同他所言,陷入沉思。
外界皆以为,早年慎王归顺时把舆图献给了高祖,实则高祖为示宽宏,又将原图还给了云家。
直至罗浮郡主遇人不淑,把真正的舆图给了皇帝,云家彻底缺了这份底气。事后郡主追悔莫及,等再得知舆图下落,已经是长公主携带舆图,战死在十四年前的河州崀山一役。
郡主心思郁结,久病缠身,临终前唯剩了找回舆图这一个愿望。
云家多年打探消息,终于在前段时日得知舆图落入了英国公卫蒙手中。慎王本就有心扶持谢明翊登基,二人可谓是同仇敌忾,拿下舆图之事自然不在话下。
是故,此次云舒来京,也是想拿回舆图,以了却母亲临终嘱托。
不过,谢明翊另有自己的考虑。
想到这里,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云舒当真是“姐弟”。
皆是披了张皮,皆是一心为了复仇,皆是不择手段自绝退路。
不同的是,云舒尚有亲人,而他孑然一身。
谢明翊静坐在黑玉案前,良久才起身。
身上的血腥味发臭难闻,他忍耐够了。
“长顺,备汤池。”
长顺赶紧麻利地跑去汤池准备。过了片刻,谢明翊才抬步往汤池而去。
因着春日转暖,长顺特意将汤池水温兑凉了些。
晨曦虽明,汤池内四下仍是点着烛火,铜架烛台上燃着若干羊脂蜡,洒下柔和暖光,照亮了一池清泉。
谢明翊眼帘轻阖,墨发松散披在肩颈上,泛着浅黄光晕的水波倒映在他精致面容上,水波粼粼,光影散漫,衬得他面容愈加神色莫测。
良久,谢明翊睁了眼,拉长了声调,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