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湛依旧在执盏慢慢饮啜,未见不悦,没有破坏其余人的“兴致”。
这是陛下设的宴,面上还需过得去。
钟鸣鼎食中的纸醉金迷,对他早已见怪不怪,但眼底到底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反感。
深夜生浩露,卫湛下了马车,乘步辇入宫,云青色长衫上带着深秋的寒凉。
轿夫抬着步辇抵达玉照苑时,卫湛垂下支颐的右手,正遇青橘笑脸相迎。
“世子万福。”
卫湛径自越过她,没有多瞧一
眼。
内室每日会开窗通风,但除了夏日,每晚都会在卫湛回来前关闭,可今夜北风入室,吹起窗边一摞画纸,恰有一张飞旋至脚边。
卫湛低头看去,眸光一顿。
青岑立马捡起画纸呵斥起珠帘外的青橘,“怎么不关窗?”
青橘立即赔起不是,“是奴婢失职,奴婢这就去领罚。”
说着快步退出望月阁,生怕卫湛与她计较,丢了守夜一职。但想想都知,卫湛不会再这件小事与她一个小小的侍女计较,这种计较的活计都是由青岑负责的,而青岑绝不会真的与青橘计较这次的“失职”。
卫湛走到书案前落座,语气寻常,“拿过来吧。”
“这”
青橘嘴上卡顿着,脚步却未有半分犹豫,将画纸平平整整地摆放在案面之上。
浮萍满池中,早已凋敝的藕杆、荷叶歪斜耷拉,呈现出秋之萧瑟,却也惟妙惟肖地呈现出了秋的萧瑟。
两者并不矛盾。
卫湛一张张翻看,随后看向青橘,“谁做的?”
青橘笑得讪讪,“回世子,是滢儿姑娘。”
卫湛向后靠去,面色如常,“收了她多少好处?”
“奴婢哪儿敢啊!是滢儿姑娘担心自己被世子忘却,托人送来的!”青橘故作委屈,心里却明镜,世子没有动怒,也不好动怒。
这些日子,她明显感觉世子连笑意都淡了许多,想必与滢儿不在跟前有关。
卫湛单手搭在桌边,指尖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良久淡淡道:“请她过来。”
朔风淅淅吹起裙摆,宁雪滢压了压裙面,快步跟在青橘身后,想赶在夜澜前跟卫湛说说温存话儿。
来到书房,与守在门口的青岑点头示意,她打帘走出去,于微弱灯火中见一人身披鹤氅,手持书卷端坐圈椅上,身形笔挺,皎白如月。
看卫湛墨发半绾,仅以一根花梨木簪固定,想来是已经沐浴了。
宁雪滢上前两步福福身子,眨着盈盈水眸欲言又止。
卫湛抬眼,静静睇视火光之外女子,半晌落目回书卷,“傻愣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