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了。”
她今日穿石榴红方领琵琶袖短衫,下面是一条绫光月华裙,摊平在紫竹簟席就好像一尾颜色绚烂的斗鱼,悠哉悠哉地展示自己的大尾巴。
“怎能躺在此处?”萧闻璟看了眼左右,见无人注意到此处,又低声道:“成何体统?”
阮灵萱睁开一只眼睛,看见跽坐在旁边的萧闻璟不知何时竟从袖中掏出了一本书。
居然是书!
“马上就要过节,就要有个过节的样子!”她指责萧闻璟太过用功,都让她心里浮出了一些愧疚。
她虽然喜欢偷懒,但也不能看着旁边的人勤奋,就好比上一世和表哥一起在外祖父家里练功,说好扎半个时辰马步,他偏偏要扎一个时辰,阮灵萱抓耳挠腮,坐立难安,最后哭唧唧地跟着蹲了一个时辰,睡觉时腿都并不拢,活像是小青蛙。
阮灵萱可不想在这个昏昏欲睡的下午读书。
“端午一是纪念屈子,二是避除五害,幕天席地也非过节的样子。”
更何况离着端午还有两日,哪有现在就开始过节的道理。
阮灵萱两只眼睛都睁开了,强辩道:“可是这样躺着舒服呀。”
她甚至更过分地把两只手都张开了,像个大字躺在簟席上,舒舒服服地叹了声气,“你肯定没有躺过,所以才不明白我。”
“躺下后能看见从石榴树叶缝隙里透出光点,像星星一样眨眼,连风都是温柔的……”阮灵萱微眯上眼睛。
萧闻璟听她絮絮叨叨地描述,却不为所动。
阮灵萱又继续鼓动他:“……你瞧,多少人都盼着人生能回头,我们多幸运,还能重新来过,可以尝试不一样的……你干嘛不试试……”
边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萧闻璟看了眼,发现她两片眼皮已经粘在了一起。
他抬头望了眼头顶的石榴树。
午后微风拂面,清冽的花香袭来,沁人心脾。
不一样的?
他惶恐地、不安地、艰难地爬到那个位置上,失去的、遗憾的、后悔的,数不尽数,眼见历尽千千万万,立储君娶新妇,他的未来就要步入正轨,却突生变故,将他已拥有的一切毫不客气地清零。
彻夜的难眠,旧疾的痛苦,受人摆布的屈辱齐齐袭来。
上天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待他?
是幸运吗?
在阮灵萱眼里,这一场噩梦竟是幸运。
清风拂面,灼热的阳光被墨绿的叶片筛过,变得温暖又柔和,照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