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倒是对着盆中这模糊不清的倒影,贺七娘头一次开始在脑内幻想,她若也同那些娇娇女娘们作一样打扮的话,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前世的东都,也曾有人是真心实意夸过她好看的,想来,也不会太差吧?
打量的目光在水中流连,由她的头脸处渐渐移到衣襟。
贺七娘随之垂眼,看一眼身上这一时半会儿连掸干净都难的羊皮袄,皱着脸将捏着辫子的手丧气落下。
将木梳丢回原处,她撅起嘴,拿起一旁擦过手脸的帕子浸在水中大力搓揉。
但搓着搓着,到底是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在心底笑骂自己,贺七娘只觉自己还真是被妖怪迷了眼了,竟还有闲情在这琢磨起梳妆打扮来了?
今天又在外面找了一整天,自然,别说是阿耶的消息,便连那稍微合适些的铺面院子,她都没能找着一处。
那些临街的,位置好的,要么就已经是有主或有长租在了,要么就是那价钱高得她根本无法承受。
至于别的,则要么是环境太差,要么就是位置太偏。
而且,因为伊州地处陇右戈壁,水源再是贵重不过,所以,这样位置的铺面大多连口井都没有,更别说搭建曲室的合适空地。
贺七娘掐指一算,如今都已十月中,若再不寻个合适的地方,且不说腊月里她有没有落脚的地方,这要搭不出合适的曲室来的话,来年七月她就没法子亲自制曲了。
对于他们酿酒的人来说,这酿酒时用的是何种水,何种粮,自是能决定这瓮酒的血肉。
但酒曲,则恰恰决定了一瓮酒至关重要的筋骨。
伊州的水和粮,说实话,较之彭城已是落了下乘。贺七娘若想要酿出一瓮好酒,就只能在酒曲和这酿酒的手艺上下狠功夫。
她既已打定了主意,要用酿酒的手艺在这边塞之地闯出个名堂,她就绝不能让贺家出去的酒落了下乘。
而她和阿耶之所以能酿出十里八乡都说好的酒,就是因为酿酒时,只用他们自家制出的酒曲。
所以,她既想要在伊州立足,用贺家的酒迎阿耶归家,这搭建曲室,来年夏日亲自制曲一事,就绝不能马虎。
而且,听说这周边城池都盛行一种用好几种果子混合酿造的酒,就算是为了能知己知彼,她也得寻个机会去尝一尝才行。
就这随便一算,都多的是事需要她去办。。。。。。
而且,就算许瑜还了那些钱,但她也不能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坐吃山空不是?
将搓洗过的帕子搭在架上,贺七娘垂眼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双手。
贺家人酿出的酒啊。。。。。。
沉思之余,房门被人轻轻叩响,原本在她腿边蹲着陪伴的小犬早换去了门后,现下正隔着门扉,欢快摇摆着尾巴。
自那日重逢之后,方砚清就默认一般,让小犬跟了她住。
现在,这被她取名来宝的小家伙,俨然已成了她这间屋子的小小守门人。
猜到外头是认识的人,贺七娘一面将手上的水甩了甩,一面快步去打开了门。
接过栴檀送来的糕点盒,贺七娘托她向方砚清表达谢意,尚还站在门前目送,走道的另一头,康令昊正快步走来。
他同栴檀彼此擦身而过时,都只是同对方微一颔首,倒是连一句话都没说。
贺七娘颇有些诧异地注视着这样的康令昊大步走向自己,走得近了,他面上的严肃之色更是明显。
而他的腰间,也再度配上了箭袋与短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