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变换,间或还有邻舍将水桶投入水井的噗通声响,混有灶间油锅嗤啦,铁铲翻动的声音隐隐传进屋子。
可是,这所有的生机与人间事,都被贺七娘隔绝在外。
她只是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眼不错地望着它们。
她在等,等一个人叩响门扉,等一个人同她解释。
窗后日光渐渐西移,随着夜色的降临,屋内光线逐渐变暗,及至完全为黑暗所吞噬。
当北风再度凛冽地呼啸,来宝呜呜咽咽地从门缝里挤进来,乖乖趴到抗下团成一团时,那人却还是没有回来。
贺七娘双眼直愣愣地望着窗外夜色,一夜枯坐到天明。
看着窗外一点点亮了起来,忽然之间,贺七娘就想到了她的阿耶。
阿耶当年也是如此,早早出门却又一夜未归,然后,就再也没了音讯。
蓦地想起前些日子的那一幕,贺七娘缓缓自双膝间抬起头。
难道,他又在外头遇到什么事了吗?莫非,又是那些蒙面贼人?
突然闯入脑内的猜想唬得贺七娘心头一紧,她忽地直起身子,面上是难以忽视的担忧。
再顾不得旁的,贺七娘迫切想要确认方砚清的安全。
久久未动,她才稍稍松动了手脚,一瞬便有难以忽视的酸麻袭来,刺得贺七娘险些落泪。
忍住双脚的酸麻,贺七娘咬牙挪到院门处。
岂料,她一打开院门,就同一张尚算的脸对上,这人好似,是方砚清身旁随行的护卫。
贺七娘面上一喜,正待出声,却听到这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同她说。
“贺娘子,我等奉郎君之命,来取暂存此处的箱笼书籍。”
“二。。。。。。”
眉头一瞬拧起,又飞快舒展。
贺七娘指尖死死抠进掌心,侧身让人进去,并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字咽下,在来人疑惑的眼神中,淡淡一笑。
“东西都在偏屋放着,你们自去取吧。不过,你们郎君现在何处?我有事寻他。”
“我们郎君现下正在巷外,等我们收拾好箱笼,就。。。。。。”
将来人未尽的话抛诸脑后,贺七娘先是不紧不慢地跨出门,然后一步一步,小跑起来。
就在她终于跑到马车前停下时,面上却是落了一抹凉意。
贺七娘下意识抬头看去,正见似可吞噬万物的灰蒙天际之中,又再度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
方才的那抹凉意,便是遥遥坠下的雪,亲抚过她的面颊。
不想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贺七娘径直走到车辕处。她道一声我有话问你,随后伸手想要推开车门,却在感知到门后的阻力后,不由愣在当场。
这般行色匆匆,连道别都不愿之余,竟是连同她再见一面也不愿了吗?
收回自己的手,贺七娘心头哂笑。掩去眸中失落,她站在车下,隔着那扇紧阖的门,开门见山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