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半搭在唇边,一双眼却是左右张望个不停。落在许瑾眼中,像极了一只躲在石后的,正防备天敌鹰隼从天而降的兔子。
“庭州怎会有突厥人?还,还这般光明正大地进城来?”
贺七娘想不明白。
虽说她之前身处小小村落之中,确实不大了解这边关之事。
但自来了陇右,自个儿经历了那一遭之后,她也是从余青蕊,还有左邻右舍的口中,知道了突厥对陇右边塞诸城、西行商道多有进犯,属实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这眼下,怎么就能有突厥的商户,光明正大地往庭州城内去呢?就算是商户,那难道还能不是突厥人了不成?
为如临大敌的贺七娘倒了一盏热茶,又将香炉里的凝神香再添了些,许瑾见她抱着茶盏一点点冷静了下来,这才开口,继续为她解释。
“庭州,此前曾为突厥的可汗浮图城,与突厥以及其下众部落而言,在某些层面上,自有特殊的含义。前朝,先帝尚为皇子之时,亲率将士大破突厥王庭,得了当时的突厥王族献降。之后,便于此处设庭州制所,以辖领突厥各个部落。”
“因而,在面上来说,我朝与突厥王庭及其各部,仍是受降,与俯首称臣之辈的关系。自连接东西的商路日益畅通之时起,便有一些财力雄厚的突厥贵族,也会到陇右之地购置粮草等物,用以他们部族内的售卖。”
“但突厥的那些人,生性狡诈如郊狼狗獾之辈,他们彼此的部落之间,就是争斗不休。每个部落的首领,都期望自己的营帐有朝一日成为王庭。”
“而他们只要在彼此的争斗中抢得一丝先机之后,下一步,便是妄图迈过庭州边界,染指我朝陇右之地。”
听着许瑾的解释,贺七娘面色难看地瞥一眼紧闭的车窗,似是那一列人眼下正贴在车窗外一般。
“那外头的这些?”
“此间为突厥王庭之下各个部落之中,实力较胜较为强盛的一支,之前,在商道劫杀过往商旅的那些沙匪,便是那处做了伪装的散兵。外头的那些,则不然,他们应是别的部族的人。”
贺七娘听得云里雾里,眉眼挤成一团,拼命想要弄明白许瑾所说的这番话,以及外头那些人的来历。
好半晌,她终是肩头一垮,有气无力地靠回车壁,摆了摆脑袋。
“不行,弄不懂。反正,我以后就急着,不要靠近这些突厥人就行了。。。。。。反正,没一个好东西,记着这个就行。。。。。。”
许瑾被逗得轻笑出声,在贺七娘不满瞪来的视线中,亦是浅笑着朝她竖起拇指,然后又是缓缓点了点头。
“七娘大智,所言甚是!”
“许瑾!你过分了!”
车内传出女子的嗔骂之时,那奉命下来探听来人身份的守城兵士正接过远松双手递上的一封信笺,并听着面前这个黑衣劲装的男子从容而道。
“庭州许氏族人,回乡祭拜。劳烦军爷,还请将这信,代为转交给郭将军。”
眼见着这一行人护着中间的马车缓缓进了城,那兵士猛地回过神,看一眼手中密封完好的信笺,拔腿就往城墙上跑去。
庭州城眼下只有一位姓郭的将军。。。。。。那位,可是他们庭州满城军。民眼中的主心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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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行至城中,顺利住进邸店。
贺七娘早早用过饭食,梳洗过一番后,便是熄了屋中的油灯,对外只作她已早早歇下了的表象。
其实,她却是倚坐于窗前,膝上隔着厚厚的一个包袱,一丝睡意也无。
此时已近中元,过了立秋,太阳一落山,便是一阵风一阵凉,叫人夜里还得披着春衫才行。
硕大的圆月如玉盘高悬当空,银晖遍地,即便不去燃起灯火,屋内也因满窗如水的月色而看上去亮堂堂的。
夜风袭来,风中已渐渐有了香火缭绕的气息。便是连这年年岁岁如往昔的晚风,都接收,并传递着在世的人们对于逝世之人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