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能是再也不见,也可能是某天或许会再见,无人知晓,电影在此就落幕了。
韩舒苒想让一切有个圆满,她都能让一切回到最初,玩一个从高中重新开始的游戏了,为什么她的作品不能圆满点呢。她怎么就不能给她的主人公,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呢。
她这个剧本里的主角是那个男人,可她写剧本时脑海里想的主人公是学弟,她想让学弟的人生圆满一些,因为她的人生已经做不到圆满了。
在决定要停工《救赎》之前,韩舒苒有想过能不能不停工,她也不能太任性啊,剧组那么多号人的工作说没了就没了,哪怕制作公司会有补偿,大家一切都按合同来,可她还是太任性了不是么。艺术家丧失了创造力无法工作什么的,不能成为任性的借口。
可艺术家就是丧失了创造力,韩舒苒想过修改剧本,再不然重头拍,总归有办法解决而不是撂挑子不干。但事实上,她做不到,她无法修改《救赎》的剧本,改动任何一段都像是对自己的背叛,对主人公的背叛,对剧本里少女的背叛。
韩舒苒有尝试过双手搭在键盘上,为少女创造一个虚幻的圆满,她都敲出一千多字了,逻辑上是顺的过去的,剧本是可以重头拍的。可她删掉了那些,因为无法根据那符合逻辑的圆满段落写一个结局,剧本里的少女不愿意,她的手就动不了,无法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个字符的动不了,她丧失了修改剧本的能力,她只能停工。
剧本里的少女透过屏幕借着文字具现化成一张脸,那张脸是她倒映在屏幕上的。屏幕里的人告诉屏幕外的人,我只是失忆了,不是脑子没了,我的剧本,你一个字都不准改。
对自己的人生,韩舒苒一个字都改不了,所以项目停工了。对别人的人生,创作者就只是创作者,创作者想要寻求一个圆满,她就能做得到。
韩舒苒做到了给学弟一个圆满的未来,但她也不确定,学弟想要那个圆满的未来吗?还是说,学弟跟她一样,做不到背弃自己的过往?
学姐给学弟发了条信息,告诉他,金基德喜欢第一个结局,李沧东喜欢第二个,问他更能接受签谁的公司立项。
学弟没回信息,一天没回、两天没回、三天没回韩舒苒都不急,一个礼拜没回她都不着急,她有事做。电影不是一定要签某个制作公司立项后才能找团队,现在就可以找人沟通了,好的摄影导演、美术团队等等都需要预约档期的,好的演员也是。
导演带着剧本去见好演员了,那个连续两次想出演她的剧本都没成功的小伙伴,这次是男主角哦,你要不要试试看?
男主角
“恋|童?”郑宇盛苦着一张脸,“我先说,我不是排斥接恶角,也不是你的剧本不好。而是这类的本子我如果接了,又运气不错让我去了类似柏林的地方,那很多品牌方会对我避之不及的,你懂吧?”
韩舒苒懂,“你不想演?”
“不是不想,这个角色深挖会很有层次,要是演好了,人物立住了,能成为我新的代表作。”郑宇盛摩擦着剧本,一脸痛苦的放回桌子,“出于商业角度考虑,接这种本子会给我造成大麻烦,首先我身上代言的品牌方就会有微词,很可能就不再续约了。”
韩舒苒明白,“你不接?”
“不是这个意思。”郑宇盛整个一个痛苦面具,五官皱在一起,都扭曲了,“我不能只顾着自己啊,我跟正宰公司都开了,总不能开门红还没有,先跟一众品牌方解约吧,那圈内会笑我们的。”
韩舒苒已经在笑他了,“你就直言你不接好了吗,我去找别人啊。”她还有很多人可以找,最先找郑宇盛是这个角色的可选范围很大,郑宇盛是其中之一。
只想做唯一的郑宇盛在她要把剧本拿回去时,一把按住,“你让我考虑两天啊,先考虑考虑,别那么着急啊。”
现在完全不着急的韩舒苒乐呵呵,“行,你考虑考虑,两天够吗?三天?”
“两个礼拜行不行?”
“你说呢。”
郑宇盛一声长叹,啥都不想说,他更想说,“你写的本子为什么都那么极端,你们这些搞艺术的都太极端了,为什么要出个本子给恋|童|癖洗白?这种人不是天生就应该去死吗!”
“我没有在给谁洗白,只是告知大众这世上有这一类的人。一个癖好跟所有的癖好都一样,一个性取向跟所有的性取向也一样,区别只在于有些对人有害有些对人无害。有害的那些就人人排斥,这当然无可指摘,只是他们还没有犯罪,潜在的犯罪者也是普通人,普通人是可以控制自己不越雷池的。”
走极端的艺术家跟普通人说,“你看剧本代入了男主视角,你看到了他的挣扎,看到了人性不是非此即彼,你也认同他不是无可救药,这是你的视角。对另一些人来说,他们身临其境,他们也在犯罪的边缘,我给了他们另一个选择,这没什么不好。”
郑宇盛头皮都炸了,“你要宣扬自|杀?!”
微愣片刻的韩舒苒无奈的很,“到底是我极端还是你极端,怎么就宣扬自杀了,我指的是,人就是人,人是可以压抑兽性的,不要以做借口放纵自己成为野兽。犯罪者就是犯罪者,一旦跨越界限成为犯罪者,那就是野兽。我相信更多的人想做人,而不是野兽。”
人类讪笑,又想起剧本里心理医生的台词,“这玩意儿要是不能医治的话,真的有人能忍一辈子吗?”
“我不是上帝,我不能决定谁的人生路如何走,我给的只是选择,至于怎么选,是观众的决定。”韩舒苒垂眉浅笑,“自我了结和挣扎求生,也只是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