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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善保的计量和请安(第1页)

君保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虽然他从未在京都任职,不过在兵部站住脚并不困难。坐稳了兵部侍郎的位子,君保就开始打算解决索绰罗家的事。

这并不只是财产的事,关乎钮祜禄家族的尊严。所以,当初,钮祜禄家的族长替善保出头了。

一个家族不论是否显贵,万不能表现出软弱,一次软弱,转身便有一万只脚踩上来,人人都以为你好欺。

余子澄也到了京都。

外面鹅毛大雪,室内暖如三春,羊脂玉的瑞兽香炉里点燃着上等沉香,袅袅升起,幽婉馥郁,醒神健脑。

君保和余子澄坐在上首,善保位于君保下首,君保道,“我多年未曾回京,索绰罗家也是姻亲,很该前去拜会。就订在后天吧,你去学里跟先生说一声,那天别去学里了。”先礼后兵,只看索绰罗家识不识趣了。

“是。”善保轻声道,“叔叔,我外公回京述职,再过一个星期,不,五天,再过五天就到了,要不要等外公回来,一道过去。”索绰罗英良不但官居一品尚书,关键身上还有三等侯爵的爵位,善保担心君保份量不够,会叫人小瞧。

“这,毕竟是咱们钮祜禄家的内务……”君保有些踌躇,余子澄倒是对善保刮目相对,劝道,“大哥,我看善保说得有理。只是,善保,老大人可知道这些事?”人家愿意出头儿么?听说你娘是庶出,在你外公心中够不够份量?这可是得罪人的事。

善保双手放在膝上,捂着个小铜手炉,一副乖巧的模样,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世上的事哪有万全的把握呢,我尽量去跟外公说吧。外公不只我额娘一个女儿,也不只我一个外孙,我这无父无母的孩子求到他头上,他若是拒绝,我也没办法,只是见微知著,未免寒了亲人的心哪。”

余子澄的心先寒了一下,又见善保对君保扬起脸,只是一个侧脸,漂亮的像早晨带着露珠儿的鲜花,善保抿嘴一笑,既天真又无邪,“再说,不是还有叔叔么?我虽然没做过官,不过平日里为人处事,也多希望多个朋友守望相助,咱家和外公家,总比朋友近些。于公于私,外公都不会拒绝。”人情薄如纸,可血缘是铁打的,我要跟索绰罗家翻脸,外公难道还愚蠢到妄想获得索绰罗家的友情与谅解?可他如果不帮我,他还会失去钮祜禄家的亲情,这样简单的取舍,对于河道总督不会是难事。

善保说得兴起,忽然发现周围的空气变了味道,两位叔长的眼睛里透出惊诧与防备,□□裸的好不伤人。善保马上自醒,他等这个机会等得太久,以至于忘形,苦笑一声,善保指着头上淡去的长疤道,“上次去被小额娘砸的。有次我病了,没银子看大夫,福保去要钱,挨了耳光被赶了出来,等我醒了,家里米缸里只剩一捧高梁面。圣人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真乃至理名言。不瞒叔叔,我已经不能再将索绰罗氏当做长辈看待,这个契机,我等了很久。即便没有这个契机,十年,二十年,我都能等下去,等到索绰罗家亲自把抢去的东西交出来。如果我这辈子没这个本事,即便我死了,我的儿孙也要记住这奇耻大辱。好比别人砍我一刀,侥幸没死,当然要砍回来。没人家武功高,只好多找几个打手,暗杀、伏击、群殴,手段或许不光彩,只要能活下去,都不算什么。”善保露出丝嘲讽的笑,“如果我还像外面的雪花那样洁白,估计等不到叔叔回来。”

我的心机值得防备么?谁没心机?或许你们觉得一把由你们亲自开刃的刀才是安全的利器。那真是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面前这位不是他的父亲,不能肆意任性,善保为难了。

君保羞愧。

余子澄沉默了一会,沉着的开口,“那,你是想?”干掉索绰罗家?现在还没这个本事吧?

善保笑,“先生,你不会以为……这怎么可能,一朝尚书,能让他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已经难得,我怎么会想别的。”您想像力太丰富了。

余子澄松口气,善保理智而且克制,品德优良。

君保望着善保,神情复杂,内心纠结。这个妖异的孩子,让他恐惧。君保带着作人叔叔的诚挚回京,其实如果继续外任,再有五年,他就能为一方封疆大吏。可他放弃了,他对兄长有愧,理当照看侄儿。可是现在,他不确定善保知道他与兄长渊源时,能否谅解。

如果善保不谅解……君保简直不愿意想像,他也实在想像不出,善保会做出什么来。手忽然被握住,君保回神时,善保握着他的手,单膝跪在他面前,一双眼睛清澈无邪,如清可见底的溪流,“不论您跟我阿玛有什么纠割,我都感激叔叔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回来。您为了我们兄弟放弃平步青云的外任,在风雨飘摇之际,回京撑起这个家,此恩此德,再大的愧疚也还清了,如果阿玛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欣慰今世与您做兄弟。”

善保一番话情真意切,说得君保既感动贴心又满心酸涩,他竟然失态至此,被善保看出了心事。

拍拍善保的手拉他起来,无奈,“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不,我不知道,不过,正常人家哥哥死了,总得给弟弟送信儿吧。我爹不但没给您信儿,他完全当没你这个弟弟。您衣锦还乡,救我于危难,高官厚禄,却对我这个晚辈客气包容、小心周到,我观察您这些日子也没觉出您有圣人的品质,那只得是内疚于心了。心虚成这样,真不知您干了啥对不起我爹的事,哼哼。

不过,为了日后的相处,善保还是决定将话说开,不然这件事难保不会成为他们叔侄之间的一根刺。

善保摇头,一派坦荡,“长辈的旧事,我不会随便打听。兄弟不一定和睦,可是却一定能做托孤寄命的人。继母的性情,阿玛不会不知道,或者,他是希望你回来的。只是有些话,对于他,很难开口。”

十几年的郁结仿佛开始松动,慢慢消融,涌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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